周劍他們訓練完回來後告訴我，六點鐘在我宿舍外等我。我想第一次上門蹭飯，總要帶點禮物，挑出一瓶BIJAN，這是畢揚自己設計的，帶有濃郁而神秘的東方情調，送給一個東方女人再合適不過。這是我二哥在我生日時送給我的，沒想到那天母親也送了一款同樣的香水，所以我有兩瓶。這瓶沒有啟封過，是我走的時候順手拿錯了，正好拿來送人。也不知道穿什麼，想想穿裙子就要配高跟鞋，周劍個子跟我差不多，壓人一頭似乎不太禮貌，好在牛仔褲多，我換了身牛仔就下去了，他們已在車邊等候多時了。
鄭虎打量著我，似乎很新奇。周劍笑道︰「你這身材可以去走T台了，長腿美女就是看著養眼，是不？虎子？」鄭虎有點臉紅，轉身道︰「上車吧，再不走，嫂子又要打電話來催了。」我們分頭上車。
周劍的家也在軍營內，不過與訓練地隔兩個門。是樓房中的公寓房，這里大概住的都是軍人內眷，他們叫家屬的。
開了門，一個端莊大方的年青女人站在門內，長得不是特別美，但是看著很舒服，很有教養，周劍有個女兒，大約五六歲的樣子，圓圓的臉，長得象他的夫人，很乖巧，我們進去時，她正滿手白白的面粉說是在幫媽媽包餃子。鄭虎一把就抱起她，親她的臉，她將面粉抹在他臉上，咯咯直笑，看來他們很熟。周劍說他夫人叫李玉潔，是個中學教師，見到我，她忙擦干淨手，跟我握手，我取出香水，說真不知她有個孩子，所以沒帶孩子禮物，下次一定補上。她說這就見外了，來吃飯用不著帶什麼禮物。我說因為沒有包裝紙，我也不會包，就只能湊合著用原來的包裝盒。她說以後一定不要這樣子，說鄭虎他們來吃飯從來不搞這些。周劍說要當面打開禮物，這是西方的禮貌。她打開盒子，看了一下就叫︰「老周，這是世界上最貴的香水耶，我們單位小王的男友送過她一瓶。」周劍想了一下問︰「你是說她男友是千萬富豪的那個？」「就是她，」李玉潔驚奇打量著香水道︰「那個瓶子比這個還小些，說是貴得不得了，還限買。」周劍看著我埋怨︰「你怎麼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其實就是一頓便飯，你太客氣了。」我說沒事，這是禮貌，香水在我來說就是喜歡的一個物什，沒什麼貴不貴的。鄭虎提醒他們小心，說我用香水打敗過他的大兵。李玉潔很不好意思的再三致謝。小女孩問什麼時候開飯，說快餓死了。周劍夫婦忙分頭去包的包，下的下。
鄭虎在一邊幫忙 面皮兒，他問我會不會，我說看過，但沒做過。李玉潔說︰「我教你，很簡單的。」我看著她的一雙手翻飛，沒幾秒已捏出一個圓滾滾的餃子，立刻眼暈，「看來對拿槍的手來說，這個包餃子的過程是復雜了些。呵呵，」周劍一邊幫忙一邊笑著對我道。是呀，很復雜。他們都在忙著，我一個人閑著似乎不好，我說要不我幫著揉揉面團，這個好象不復雜，鄭虎說揉面團學問最大，餃子皮勁道不勁道全看這揉面的功夫，我沒練過，還是旁觀吧。那小女孩在桌邊轉來轉去，一會兒捏捏餃子，一會兒捏捏面團，玩得很開心。
很快餃子就上桌了，冒著熱氣，周劍招呼我吃餃子，小女孩周周跑過來，拿著一只小的空的金屬碗和一只小湯匙巴巴地盯著胖胖的餃子，又抬頭看看父母，顯然在等他們下令開吃。周劍夫婦招呼我︰「坐下，坐下，快吃，快吃，餃子就得趁熱吃。」鄭虎道︰「女士優先，你先開動吧。」好吧，女士優先，我抱起周周，坐到桌邊，用她的小湯匙給她把餃子撥到碗里，她馬上就埋頭大吃起來。我們全笑了，周劍招呼我們坐下吃餃子，他妻子去廚房繼續下餃子。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想家了？」周劍是個很心細的人，見我發呆，便道︰「就把這兒當你家吧，以後常來，順便教教我女兒英語，我看她在學校里學的夠嗆，那發音還沒我發的準呢。」李玉潔嗔道︰「你這人真是，人家第一次來，你就讓人當你女兒家教，哪有這樣的？」我笑說不是，教孩子沒問題，不過我說的也不標準，我是美語，中國學校里好象教的是英式英語，我怕教壞了。鄭虎說，其實英語就是個工具，能溝通就行了，沒必要較真兒。李玉潔安慰我︰「別听他們胡謅，這兒離你們營近，你想來就來，咱們沒事說說話兒，老周成天忙的跟什麼似的，幾個月不見影子的事常有，我一個人也怪悶的。」一個勁兒地往我碗里盛餃子。他們真是熱情。
吃完了，又跟他們聊了一會兒，周劍說今晚他就不會回去了，車留這兒明早送女兒上學，「今晚月亮不錯，你們散步回去正好，」他道︰「虎子負責把女士送回家。」我們告辭出來。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天氣真的很好。
「怎麼？真想家了？」鄭虎道︰「你們不是我們正規編制人員，想家了，請個假回去看看不就行了？」我道︰「不是想家，我從沒看到過這樣的家庭。在我們家，吃飯都是分開的，誰也不等誰，因為各人的時鐘不一樣，難得三四個人湊到一起，也是分餐制，各人吃各人的，坐下就吃，吃完就走，除了吃之前和吃完後打個招呼，吃飯時沒人說話。」他道︰「是啊，我媽也從小就念叨︰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也從來不準人說話，但我喜歡老周這兒，這才象一個真正的家。」我道︰「他們看上去真和諧，象是很有默契。」他道︰「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同學，互相之間早已了解到水乳交融的地步了。」口氣中很有一種羨慕。我第一次發現他眼中有一種叫溫情的東西，跟他訓練時的嚴厲格格不入。我想還是換個話題比較好。
說著說著就不知不覺走到了軍營門口，那里很不協調地趴著一輛林肯防彈車。
我一怔，不會是林賽的車吧？正想上前去看個究竟，那車已開動起來，開過身邊時，特意放緩了車速，車窗緩緩落下，林賽冷著一張撲克臉，不屑地從我臉上掃過，又關上了窗。
鄭虎問︰「是誰啊？你們認識？」
「一個朋友。」我道。奇怪他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
「這人挺有錢的。」鄭虎沉思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