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老大的指令,我中轉了三個國家後,直飛中國,並沒回國復命。
到了營區附近的城鎮,打電話給林賽。林賽的林肯保姆車很快就出現了。他的保鏢帶來了藥和生活用品,還幫我找了間小旅店安頓下來。
周日,林賽敲響了我的房門。我讓進他來,他問︰「你怎麼樣?」
我道︰「好多了。過兩天就可以回去了。」
「讓我看看,」他道。
「不用了,」我道。
「看看你的傷,」他不滿︰「你以為有什麼?」
我道︰「真的沒事,相信我。」
他看了我一會兒,道︰「我得給父母打個電話,他們一直在問我你的事,有人打電話給他們了。」用手機給父母打了電話,我道︰「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麻煩你們的。」
「談不上麻煩,那種情況下,命更重要。」他道︰「他們打你了吧?」
我道︰「他們不知道我是誰。」
他道︰「我會替你教訓他們的。」
我取下那個牌子遞給他,他看了看,道︰「如果我說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你會收嗎?」我道︰「這東西在你身上比在我身上有用的多。」他接過牌子,道︰「就知道你不會要。」系回自己頸上。我道︰「這個牌子很有來歷是嗎?」他笑︰「想打听啊,行,來東西來換,我的故事不是白講的。」我立即閉上了嘴。
「我救了你的命,你打算怎麼樣回報我?」他問。
我納悶道︰「林賽,你借我這牌子時就想要我報答你?」
「至少是原因之一,」他嘻笑︰「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好意思勉強,女人嘛——」
我登時頭大道︰「你說吧,我看能不能辦到。」
「達喀爾拉力賽。」他道。
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要你跟我一起參加幾個月後的達喀爾拉力賽。」他道︰「漫漫長途,有個美女陪伴總比男的要好。」
我郁悶︰「我根本不懂這種賽車車賽的,你要想拿冠軍,還是別找我這種外行。」
他道︰「誰說我想拿冠軍的?我向來只圖玩個高興,來不來?不來,就換個別的。」
我不知道他下面還會有什麼希奇古怪的玩法,忙道︰「好吧,我來。別換了,就這個吧。早借早還。不過,這玩意兒我一點不懂,如果你得了最後一名,可別怪我。」
他笑︰「達喀爾拉力賽,是專業越野拉力賽,事實上是一個遠離公路的耐力賽,分摩托,轎車及越野車,卡車三種車型進行比賽,全程約在半個月左右。拉力賽的大部分賽段都遠離公路,需要穿過沙丘、泥漿、草叢、岩石和沙漠,比賽路段分布在寬闊甚至漫無邊際的撒哈拉沙漠、毛里塔尼亞沙漠以及熱帶草原,與WRC相比,基本上沒有現成的道路,車手和領航員除了依靠組委會的路線圖以外,還要借助GPS,才能到達和通過每一個集結點,阿蘿,你不覺得這項比賽與你們的日常訓練中的某些課目很相似嗎?在識別路徑方面,你受過專業訓練,而在駕駛技術上,我相信你不比任何一個專業選手差,所以,就算你想拿最後一名,只怕還沒那麼容易呢。」
我更加郁悶,道︰「林賽,是不是一切都在你算計之中?」
他道︰「我沒那麼牛吧?比如你受傷,我就沒算計到。」他的臉陰了一下。
我道︰「林賽,你給我那牌子時,沒想過嗎?」
他沉默了。
「無論如何,謝謝你,」我嘆︰「它真的救了我的命。」
「阿蘿,我說,」他咳了一聲,道︰「你真的想一輩子拿著槍爆人頭?」
我看看他,什麼意思?
他嘆了口氣道︰「算了,沒什麼,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的藥還有嗎?上次我保鏢說有種藥快沒了,他們給你買了沒?」
我道︰「有,過兩天就好了,不用買了。我抗擊打力比較強。」
他笑了︰「吹,接著吹,看你能吹成啥樣。」
我道︰「不信就試試。」
「真試啊?別後悔,我出手可重。」他玩笑。
「真試。」我道︰「來吧。」
他輕輕打了我一拳,我道︰「你看不起我?」
他看看我,用力打了我一拳,我趁機倒在床上裝暈。
「行了,別裝了,起來吧,」他笑道︰「你沒這麼不經打。」
我不理。
「起來吧,別玩了,」他道︰「我帶你出去走走,吃點好的,給你補補。」
我還是不理。
「阿蘿?」他叫。
「阿蘿,阿蘿,」他忙過來扶我,我屏住呼吸,他伸手探我鼻息,道︰「別嚇我,阿蘿,告訴我你沒事。」
我還是不理。
「阿蘿,阿蘿,」他著急了,叫︰「你不是真有事吧?阿蘿。」忙著拿手機撥︰「快開車過來,快點。」伸手抱起我,往外就走。
我用力憋住笑。
「阿蘿,拜托你千萬別出事,不然我非被人削了不可,」他道︰「你不是有什麼傷沒被查出來吧,阿蘿,快跟我說話。」
我差點要笑噴了。
我被他抱上了車,他拿過水往我嘴里倒,我含住了水,用力噴出來,哈哈大笑。他怔怔的,過了一會兒明白中了我的詭計,不由笑了,一邊擦臉上的水一邊道︰「你這臭丫頭,也學會騙人了,差點嚇死我。」
我坐起身,道︰「你以為我真就這麼不經打?是不是真暈都看不出來,還虧你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呢。」
他笑︰「是呀,我學藝不精,甘拜下風。求你以後別用這個嚇人了,咱換個別的玩成嗎?」
我用手捏住了他下巴,看著他的臉,納悶︰「你真的擔心?不會吧?」
「什麼不會?」他甩開我的手,道︰「你的命不一定值錢,你身後那幾位我可是一個也惹不起,你跟我眼前出事,別說別人,我爸我媽那兒就先饒不了我,阿蘿,你沒听說過狐假虎威?」
伸手拉住我,我詫異,他一用力,我倒在他懷里,胳膊一陣劇痛。
「對不起,」他忙放開我,道︰「我忘了。」
我撫住傷口,痛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去醫院看看吧,」他道︰「你的這個傷有七八天了吧,怎麼還沒好?」
我道︰「這是槍傷,中國治療槍傷是要上報的,我不想惹麻煩。」
「讓我看看,」他拿起我手臂。
我要縮回。
他道︰「讓我看看!」厲色。
我只好放棄了。
他幫我小心月兌下外衣,卷上衣袖,用刀劃開繃帶,隨即怒道︰「哈基木!」
前座的副駕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我,忙用阿拉伯語回了幾句,但被林賽打斷了,他聲色俱厲地沖他甩出一連串的古怪音符,那個僕人低下頭,一句也不敢回說。
等他停下後,我道︰「不怪他,我沒讓他給我包扎。」
「你是狙擊手,你想以後再不能拿槍嗎?」他臉色難看,對司機道︰「去醫院。」
「林賽,」我道︰「你……」
「不用說了,」他止住我︰「這事沒得商量。治病要緊。」
我決定先轉移話題︰「林賽,教我阿拉伯語吧。」
他一怔,沒轉過念頭︰「阿拉伯語?」
「是,」我道︰「如果我會阿拉伯語,這次的好幾次危險就能從容避過。」
「你還想去那兒?」他的眉皺了起來。
我道︰「我不知道會不會去,你知道這由不得我,但是學會這種語言卻能讓我多份安全。」
他猶豫一下,道︰「好吧,等你培訓完回基地,有空時我就教你。」
「謝謝,」我道,想了想又問︰「不會又要我拿什麼來交換吧?」
他笑了︰「你學乖了呀。你提醒我了,我得想個什麼來交換一下。」
「林賽,你如果不那麼事事商氣,也許會更可愛些。」
「我反正在你心中從來沒可愛過,那就別勉強給自己安這個名聲了,還是實際點好。這我可得好好想想,學語言不是一朝之功,我可不能吃了虧。」
我十分郁悶加十分不悅地靠在座位了。對付奸商我沒經驗。
他也無所謂,隨手拿起車里的一份雜志看起來。
車停在了醫院門口,我推開門,下車,向醫院相反的方向走。
「阿蘿,」他追上來,道︰「先去醫院,別的事以後再說。」
「林賽,」我告訴他︰「各人管各人的事吧,謝謝你。」
「阿蘿,」他拉住我。我痛楚地抬頭看著他。
「我跟你開玩笑,阿語我免費教你,你先去治傷。」他道︰「你不想你手臂廢掉是吧?」
我道︰「你送我去周劍家,他會幫我的。我不能在地方醫院看槍傷。」
他看著我,我不妥協。
他最終讓了步,帶我上了車,道︰「回營地。」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道︰「張醫生是個專業醫生,我相信他會幫你處理傷口。」
「林賽——」
「你別說了,我剛逗你玩兒的。」他道︰「你別生氣,好嗎?」
我白眼他︰「耍人就那麼好玩兒?」
「我不知道,」他轉過頭去,道︰「我每次都想跟你好好說會兒話,每次見你之前都告誡自己一定要有正形兒,可是一見了你,我就忍不住要跟你開玩笑,你從來正經八百的,連笑都很少有。你不知道,你表情豐富時有多美多動人,我總是想多看看你的表情。」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臉上浮起苦笑,道︰「阿蘿,我一直不想承認,因為我從來沒輸過,可是對你,我輸了。我喜歡上你了,你走的這次,我幾乎沒一夜睡踏實過,我怕听見不好的消息。我打電話給你大哥二哥,你大哥讓我別過問,你二哥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那個地方,沒人比我更了解那些同胞的稟性,我要是說放心,那我真不配做個男人了。阿蘿……」
「林賽,」我阻止了他下面的話,道︰「忘了這些話,我也什麼都沒听見。」
「為什麼?」他臉有點扭曲︰「覺得我配不上你?還是你心里有了別的人?」
「林賽,我是狙擊手……」
「這不是理由,我也是!」
「林賽,」我道︰「這些日子我在戰場上走,在尸體旁睡覺,在鮮血邊啃面包,在炮彈與子彈中潛伏,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麼?」
他沉默著。
我繼續道︰「我最怕看到被打爆的人頭,尤其是狙擊手的破碎的臉以及那個深深的洞;我最害怕看見死亡,我身邊的人或是我的戰友。我不想一次次地面對這種經歷。林賽,你心理素質比我好,對不起,我應付不了這些。」
他仍然沉默。我轉向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