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左右時,永平走過來,向我示意手上的表。我扶他站起來,正要偷偷開溜,還沒走到百步呢,就有人叫︰「阿蘿!」
我停下步子。心中嘆息。高個子自有高個子的優勢,看什麼都一覽無余。
林賽大步走過來,道︰「現在就回去?」
我道︰「不早了,我困了。」
他打量著我。永平很沒經驗地插了一句,把所有事都搞糟了︰「主子都來催了兩三次了。」
于是林賽的眼立馬就立了起來了,他對永平道︰「回去跟你主子說,阿蘿今晚不回去了,讓他不用操這份心了。」
「你沒資格命令我,」永平傲然道︰「我只負責送公主回去。」
「行了,」我及時阻止了更大的亂子,道︰「你先去車里等我。」使眼色讓他快走。
將林賽拉過一邊,正要開口,林賽已道︰「你要現在回去的話,以後就別再見我了。」
我道︰「林賽,別使性子行嗎?」
「我使性子?」他怒︰「我的女友住在別的男人家里,我不該使性子嗎?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女人,卻總替別人說話,你這算什麼?你跟你老大卿卿我我的時候有沒想過我的感受?!」
我忍氣看著他道︰「能不這麼嚷嚷嗎?」
他一揮手,把就近的一個椅子打得飛了出去,驚動了那邊正在玩的昏天黑地的人群。
林賽對我道︰「我話說過了,是走是留你自己看著辦!」甩手走了。
我氣的發暈,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這麼嗆人?
天丞走過來,看了看我,嘆口氣道︰「我知道你很為難,他也難,他跟我說過現在就象在熱區救助傷員,周圍全是敵人,傷員還不肯跟他走——阿蘿,他是個男人,男人對女人底線很高,你明白嗎?」
「天丞,」沈明&慧溫柔地阻止了他︰「你去陪陪林賽吧,我陪阿蘿說會兒話。」
天丞看看她,老實地走了。
「男人有時很孩子氣,很小心眼兒。」她望著我微笑道。
是呀,是呀,我也知道,但臨到自己處置時就很難。
「去哄哄他吧,」她道︰「如果你愛他的話。」
我模模額頭。哄人?我好象欠缺這項功能。
我走到林賽身邊,道︰「我不走,听你的,好嗎?」他扭過頭。
天丞道︰「得了,別理他,阿蘿,我帶你認識幾個人去,他們不比這個男人差。」
我笑笑,示意他走開會兒。天丞走了。
「你不去?」他終于耐不住開了口。
「去哪兒?」
「回家,去認識別的男人,」他頭也不回地道︰「反正你有的是選擇。」
我沉默。肉麻的的話不會說,理智的話會激怒他,不如什麼都不說。
「看著你都煩!」他道︰「跟根木樁子似的!」拿腳走了。
我席地而坐,等著他回來。
他終究還是回來了。蹲,問︰「哭了?我沒說什麼嘛!別哭了,這麼多人看著,多難看。」
抬起我的頭,我笑笑。
「你——」他怔了一下,又泄氣了︰「好吧,是我不對,你起來吧,去椅子上坐著,我看看你的傷。」拉我起來,將我扶到椅上。
我看著他,問︰「你沒事吧?」
「有事又能怎麼樣?」他道︰「反正你也不在乎。你就想著你的倪氏。」
關于倪氏的問題不能跟他討論,不然他會更反感。
「怎麼又啞巴了?」他急︰「我下了封口令嗎?」
「少說少錯,」我道︰「幫我去拿杯飲料行嗎?」他憤憤站起來,過不多會兒,拿了兩杯酒過來。
我道︰「我不喝酒?」
「又是你那個老大說的?」
我接過杯子。
那一晚,我們直到早上六點多才散,我把林賽灌醉了,讓天丞的內侍和他的保鏢將他們送回家。
回到老大宅子時,里面黑燈瞎火的,看來老大已休息了。
我剛回到房間打開燈,永勝就幽靈一樣出現在門口,他道︰「主子等您到四點多——您休息吧。」帶上了門。
我澡都沒洗就趴床上睡著了,不是身體累,真的,非關身體。
永明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拉爾要去牛津上學。我決定去送送他,叫永明來接我過去。
我先去銀行為拉爾辦了一張卡,然後買了點東西,永明早通知了拉爾,因此他在家里等我們,沒去上課或打工。
我將東西和卡交給他,讓他放心在外讀書,他家里自有人照應。他低著頭,我跟他說到了那里後就給我發郵件,告訴我他的方位,我可以讓那邊的親戚照顧他一下。
永明也囑咐他在外要多加小心,那里不讓打工,所以千萬別違規上黑名單,這里怎麼都會供他讀完書。他也一言不發。我知道他心里有點別不過勁,便告訴他讀完書出來找個好公司拿份好薪水慢慢還就是,別因小失大,放棄學業掙錢不值。
他最後道︰「我一定讀完學位,你放心。」他說話倒是有準的。我放下了心。
跟永明從他家告辭出來,我請永明去喝茶。他看著我,道︰「殿下,你不開心嗎?」沒有吧,他打哪兒看出來的?
「你養傷,卻越養越憔悴了。」他道︰「您的事,我听說了一些,還是順其自然吧,您多保重身體。隊長——其實也挺惦記您的。」
我苦笑。我也想回去。
喝完茶,他將我送回去。
對著鏡子看了半天,我決定去找爸。
我坐在爸的辦公樓前等他下班,沒有讓人進去告訴他,我喜歡這樣的感覺,讓我回到童年。
天漸漸黑下來。
爸終于走了出來。他彎下腰看了我一會兒,道︰「走吧,去找找看有沒你想吃的東西。」
我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上了車。
坐在餐桌前,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先吃飯,有什麼事吃完再說。」他道。
我們吃完了這頓沉默的晚餐。
餐後茶時,他才道︰「怎麼?踫到麻煩了?天遠說你在那兒坐了一下午了,象丟了魂似的,他都不敢叫你。是不是關于林賽和天遠?」
我點點頭。
「那麼,你到底喜歡誰呢?」他問。
「林賽。」我回答。
「那你干嘛這麼失魂落魄的?跟老大說明白了,他會理解的。」
「我覺得對不起他,」我道。
「總是要說的,遲說不如早說。」他很淡定。
我道︰「他知道,他一早知道。可是——我也說不清為什麼,他好象鐵了心了。」
爸想了想道︰「天遠這孩子,有時是挺固執的。」
我期盼地看著他。
他醒悟過來︰「你是讓我去說?不,不行,我本來就不太贊成林賽那小子。雖然你現在不喜歡天遠,但時間長了也許就好了。起碼,天遠有耐心等你。人麼,過日子不就那麼回事麼,找個可靠的人總放心些。」
「可這是你當初造成的啊。」
「誰知道人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啊,」他道︰「何況你都跟他解除婚約了,那就不能再算在我頭上。我不去,天遠又沒做錯什麼,再說這上面還有你的爺爺們。他們一邊倒地站在天遠那邊,你看不到啊?」
我也知道,其實本來我也沒想他幫我做這個事,但是這個事憋在心里很難受,我也沒人可說。
「那你讓天帆招我歸隊行嗎?」至少那樣還可以分心不想這事。
他又搖頭︰「關于這事那天天遠專程找了我跟你大哥,還有天鷹,給我們看了你的體檢報告,說你暫時還不能歸隊。雖然他沒詳細說明原因,但我相信他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他也不是跟我們商量,他是用命令的口氣。這事也沒得商量。」
「那至少可以讓我搬出來單獨住吧?」我道︰「現在這樣,跟關個囚犯差不多。」
「怎麼?他對你不好嗎?他限制你自由了嗎?」
那倒沒有。
「還是嘛,」他道︰「那你著什麼急,等傷全好了再回去就是。干嘛嘟著小嘴?噢,你是怕林賽吃醋是不是?我跟你說,這男人呀,有時候吃點醋不是壞事,別擔心,他跑不了——跑了更好,天遠正等著這一天呢。」
我簡直要抓狂,這都哪跟哪兒啊?
「好了,我的公主,」他握住我的手,拍了拍道︰「安心休養吧,別操心別的事情,林賽那邊,我回去跟他談,既然來了倪氏了,當然得夾著點兒尾巴做人,受點兒委屈也是正常的,天遠都當了倪氏小輩里的老大,為你受的委屈不是更多?我也沒听他抱怨啊。我女兒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娶到手的,總得給他磨練磨練才行。」
我服了他了,幫倪天遠也不是這麼幫的吧?我決定不跟他講道理了,直接來硬的。我道︰「我不管,反正你得想法子把我挪出來,不讓我跟林賽住一起也行,起碼另找個地方。我願意回基地養傷。」
他為難地道︰「天遠是你們這輩里的老大,我雖是他長輩,也不能為了這種小事去拂逆他的意思,掃他的顏面。乖女兒,這次就算了吧,下次我再幫你做件事好不?」
我煩惱,問他︰「爸,林賽現在是不是四面是敵?」
「胡說,誰是敵?能在倪氏待著的都不是敵人,」他道︰「你別操心他了,他一個大男人,連這點事都杠不住,那還配做我女婿嗎?你好好照顧自己吧,臉都瘦成尖尖了,天遠一定心疼死。」
我敗了,我真的敗了,爸不提下老大心里就別扭。
我決定封口。不然我一定會給他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