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阿蘿,」有人將我推醒。我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趴在床邊。老大卻已不見了。
我驚起。天遙蹲在面前,道︰「別急,老大在接引台。」
我道︰「對不起,我睡著了。」
他搖頭︰「你沒睡著,你是能量被攝抵御不住產生的昏厥。我們需要你的幫忙,你還能走嗎?」
應該沒有問題。我站起身來,有點微微的眩暈,他扶住我。我接過內侍遞上的水,喝了幾口,道︰「沒事,走吧。」
在去接引台的路上,我才知道老大為何突然病危。原來老大醒後感覺不錯,讓人帶他去探豹女,這才發現豹女內傷未愈,他強行聚能救治,才導致自身病情加重。想來,要不是豹女的情況危急,他也不致于行此險著。他的做法原沒錯,可是……
接引台上,天丞扶著天遠。天遙向我略加說明,我便走上去。坐在老大身前,將他的雙手交叉合在胸前,讓他靠在我的背上,合上眼,天丞低低道︰「謝謝你,阿蘿,從今以後,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舍命去辦。」
我搖搖頭,我不要他這樣,救老大本是我的本份。
雨仍在下,雷聲閃電在周圍轟鳴不絕。我已經听天由命了,到了這一步,能盡的人力都已盡了,老大是不是能度過這一劫,交給上蒼吧。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這樣黑暗的雨天,加之本身神智未能完全清醒,我甚至產生了錯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星球,另一個時空之間。
我身上忽冷忽熱地,一如當時重病時的難受。人死之前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我的手上忽然一緊,我驚醒過來。
「別動,」耳邊傳來老大低低的聲音︰「我幫你治病,你別動,不管有什麼感覺,都不要亂動,懂嗎?」
雖然仍是無力,但顯然他的神智已經清醒了。
「不要,」我道︰「你自己沒事就行了,我不要緊的……」
「听話,」他反握住了我的手︰「當心被雷電所擊。什麼都不要想,就當自己已經死了。」
「老大,」我掙扎︰「你不要再為我耗費內力與能量了,倪氏為了你,傾盡所能,你要珍惜你自己的生命,為整個倪氏好好活著。」
「你……別亂動,」他喘息著道︰「我沒力氣,你這樣會使我很吃力,你放心,這樣不會傷我,反而能幫助你我,相信我。」
「老大,」我道︰「你先放開我,好嗎?」
「你既已打算陪我死了,最壞結果仍不過是個死字,你何必這樣?」他道。
我道︰「可是我可以死,你卻不能死,更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去死。我的命無關輕重,你卻關乎倪氏大局,老大,放開我,我不想傷了你。」
他不但沒有放開,反而摟得更緊,道︰「我已經為了豹女差點死了,是你救了我,阿蘿,我謹守倪氏家訓,克制著自己的情感,以為就此可以感動你,讓你回到我身邊,可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越是克制失去的就越多,天鷹也是這樣,他為了豹女的安全一直把感情藏在心里,直到再也無法隱藏的那天,他才發現浪費了太多時間。所以我要救活豹女,不讓天鷹有遺憾。阿蘿,這同我現在做的一樣。」
我道︰「老大,我愛的是林賽——」
「你不是,」他喘了口氣道︰「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林賽死了,你決不會去殉他,可是我若死了,你一定不會活著,對嗎?」
我痛苦地道︰「老大,這不一樣……」
「一樣,」他道︰「只是你還沒有看到你內心的最深處,林賽是個能讓人愉快的人,他代表了俗世中幾乎一切的外在快樂,這是每個人本能的追求,可是他填補不了你心中的更深的空虛,你要的更多,告訴我實話,你在跟他處的這些日子里,真的沒有感到空虛無聊,甚至寂寞嗎?」
「老大——」
「我不問了,你也別說了,終有一天你會直面你的內心,那不是別人能改變的了的,我要集中注意力接引天能療傷了,你不要動,就算為了我好嗎?」
我閉上眼,停止了掙扎,淚水混和著雨水從臉上滑下來。他的話象一柄尖利的刀子扎進了我的心,讓那個地方流出鮮血。
我再度為人所喚醒時已換了干淨衣服躺在了床上。叫醒我的人是我老大,他的眼中難得的閃現出溫柔疼惜。我要起身,他按住了我,我問︰「老大怎樣?」
他道︰「他也在休息,雖然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休整,但性命應該無憂了。倪氏讓我謝謝你。」
我苦笑︰「如果我說我真沒做什麼,都是他自己做的,想必你們也不會相信的吧?」
他搖頭︰「你確實從外力上沒有幫助老大,但是老大確實因為你堅持了讓自己活下去的勇氣,並成功地挽救了自己的生命。從這點上來說,你確實有功于倪氏,受一句謝也在情理之中。」
我道︰「如果是這樣,我接受,我可不可以提一個條件?」
他道︰「上面有吩咐,只要不關乎林賽的,你的要求都可以滿足。」
好吧,那我沒有了。
「真是個傻丫頭,」他撫模著我的臉嘆︰「你從來沒有搞清過自己的感情,好吧,我承認這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過你這些。我只教你用後天的理智去壓抑住先天的本能,以便獲得更好的戰場判斷與情勢,保護自己的生命,現在我要告訴你,我錯了。感情這種東西,更多依靠的是本能而不是理智。行了,我還有事,不跟你做這些無聊話題的討論了,反正你自己終會明白。你再睡會兒,餓了就叫人。我走了。」
他很瀟灑地走了,在潑了我一腦門子霧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