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醫生的話我就有點火，不過細一琢磨，人家說的有道理，我這幅德性，那年月誰不認為是打架打的呀，就忍著吧。坐在那里，回想一下這麼多年來，自己四處打架沒吃過虧，也許是人不罰我天罰我吧，叫我這次連打的機會都沒有，就傷成了這樣。有了這種想法，猛然間覺得好像長大了不少，成熟了許多，自此以後，我就很少打架鬧事兒了。
坐在醫院急診室里，看著醫生把褲子剪開，撕下半截褲腿，整個膝蓋上橫著裂開了，小腿梁子上豎著劃開了一條十五六工分的口子，與膝蓋上的傷口相連成了個「T」型。清洗一下傷口後，弄出些碎玻璃碴子來，估計是摔倒的時候劃在玻璃上了。看我傷口這麼長，醫生說「我對處理外傷不在行，你稍等一下，我找個人來給你處理」。
正在這時，听到外面走廊里幾個丫頭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其中一個我听得很清，那是宋雅晴。但是不大敢確定這麼巧在這里遇到，一想不能直接喊名字，錯了人家笑話。就試探著咧開破鑼嗓子喊「破菜籃子、破菜籃子……」。我這一喊把屋里的人都喊愣了，醫生就說「你窮咋呼啥」？李志美就問「你犯病了是不」。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象電影電視里演的那麼湊巧，真把外面的人喊來了。先後進來四個丫頭，走在前頭的果真是宋雅晴，在門口猶猶疑疑探頭地往里看，看那意思她也不相信在這里會有人這麼喊她。看她們手里拿著的東西，猜測她們是出去逛街剛回來。
當她看見我先是驚訝，後來看我渾身的土，再看看我的臉色、滿腿的血，站那傻了，張著嘴沒說出話來。愣了一會兒，猛地沖上來抓住我胳膊蹲去，看著傷口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好半天才一連串的問「你怎麼在這？你這是咋了？你這是咋了」？
我看到她也是愣了，就問「先別管我，你怎麼在這」？
「我分到這里了，剛上班沒幾天，給你寫信了，估計你還沒收到，你這是怎麼弄得」？
我就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听說是遇到截道的，她又是驚的半天沒說話。我就對值班醫生說「大夫，不用找人了，讓她給我處理就行了，她就是學外科的」。大夫也看出了我們之間關系了，就問「你們認識？她可剛來沒幾天，能行嗎？」。
還沒等我開口，雅晴就連連搖手說「不，我不行」。又回頭對值班醫生說「劉醫生，你快找人吧」。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說「有什麼他媽的不行的，你學的不就是這個麼，今天給你個機會，拿我實踐一番吧」。
在我的再三堅持下，宋雅晴開始給我處理傷口，說那麼大的傷口縫針怕我受不了，要打麻藥。我就說「什麼麻藥不麻藥的，你趕緊弄就行了」。又回頭掏十塊錢給李志美說「姊妹，幫我買兩盒煙去」。
宋雅晴眼淚直在眼眶里轉，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我說「你就愛逞能，管那麼多閑事兒干啥，東西搶就搶了，有啥大不了的，人沒事就行。這可倒好，東西丟了人也傷成這樣……」。
嘴里嘟囔個不停，手有點抖，穿針、挑針分寸拿捏不住，深一針淺一針的。說不疼那是假的，扎一針疼得我一咧嘴一哆嗦。嘴上一顆煙接著一顆煙，藉以來分散注意力，有的沒抽幾口就扔了再接上一顆。我知道她手抖是因為人常說的那句話，關心則亂的原因，就拿話分散她注意力、放松她的壓力，就問她「你以前給人縫過針沒有」？
她說「縫過呀」。
「就你這球樣，人家不罵你呀，老太太摘掉老花鏡納鞋底子也沒你這麼笨的」。
「給別人可不這樣，換到你身上，就心慌……」
「我告訴你，人都說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就拿我當那死豬不就行了，別想那麼多，要是在手術台上你這速度，人早死了。醫生要是心不狠，病人就得受罪你應該比我清楚。我都不說啥了，你怕啥。我疼又不是你疼，你就權當在納鞋底，別用那彎針了，在那鉗子、鑷子、剪子的費勁，直接換個納鞋底的頭號直針來用手攮，人家解放軍割下頭來都不流血的……」
我一頓瞎扯，說的她噗嗤一笑，鼻涕都噴出來了。看到她這樣，咱趕眼色呀，趕緊彎手抓緊袖口，一橫胳膊說「來，趕緊擦擦那兩道鼻涕，怕你懶的縫了，給我甩到傷口上當橡膠用，把我傷口粘起來」。
這一來，把她氣得一把推開我胳膊，自己掏出手絹擦了擦，說︰「你還有閑心胡鬧，老實點」。
經過這一折騰，她放松下來，手上快了不少。這時，李志美買煙回來了，就問我「少爺，這是誰，你們很熟嗎？怎麼沒听你說過呀」。
我點頭答應著說「來給你們介紹一下」，一指宋雅晴說「這是你家少女乃女乃宋雅晴」。再指著李志美說「破菜籃子，這是我同學李志美」。
相互介紹一下，三個人開始相互說道起來，說著說著李志美的話就不上道了，她說「少爺，你往常不是挺厲害的嗎，今天是怎麼了，自己摔得這樣不說，我車子、包全被人搶了，別的不說，我每天上班用車子呢，你說怎麼辦」。
我听這話的意思全怪我，還得賠她呀，心中來氣，忘了還在縫針了，猛地站了起來。正好宋雅晴把針扎下去，我這猛地一站就把皮給挑豁了。我還沒等開口，宋雅晴拿著針指著李志美就吼上了「你誰呀你，有你這樣的嗎？這什麼時候呀，你出去」。
不容分說，兩個人吵上了。我在那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說誰都不對，就大聲吆喝「都他娘的住嘴，有什麼好吵的」。
我這一聲還真管用，兩人止住了吵聲。我看看李志美，越看越來氣，掏掏口袋模出300塊錢扔給她說「你那破車子買新的也就160，你包里也不會超過100塊錢，這些足夠陪你的了。先這些，不夠以後再還給你，你走，滾」。
李志美拿著錢一邊說不是那個意思一邊塞進兜里，扭扭達達走了。打發走了她，宋雅晴就埋怨我怎麼交了那種人。我覺得一時間難以解說清楚，就低著頭抽煙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