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明白他是在算打多少頂替。听他這麼一說,我就接過話茬說「你可真是高材生,還用他媽的算嗎,兩吋半油管1000米的3方,現在井里236根油管,算2200米,再加上43根三吋油管,算400米,差不多8方水,值得你這麼算嗎,這是個12方的罐,拋除罐口不滿的那塊,罐底剩下30工分就行」。
我還沒說完呢,一枝花沖我喊「你知道個屁,啥事就知道估量,就顯你能是吧。這是實際數據,不是靠你那點經驗就能說了算的事兒,出了事兒你負責」?
他這一喊,我有點火了。心想,我這都干完了,你也沒露露頭,現在跑出來充什麼大半蒜呀,忍不住就想揍他。但是隨即想到人家現在是領導,不再是我班里的兵了,身份不同了。再有就是娘們交代過,我該怎麼干就怎麼干,別理他。所以我也就沒有吭聲,躲一邊了。
等到他指揮著打完了水,砸管線放車走了,我知道頂替打多了,就招呼弟兄們趕緊起油管。一枝花就攔住不讓,招呼大家拿撲克下來打幾把,沉澱沉澱。一個急著要起,一個攔著不讓,為此我倆就吵上了。
但是現在的班里只有梁建國是以前的老人,听我的。其他的人不是新兵就是些不願意干活的,平時听我的,一是因為懼怕我的壞蛋名聲怕我打人,二是因為我是班長,並且和別的班長不一樣,真扣他們工時。今天有更高于我的技術員發話要打撲克了,自然就都不願意干了,咋呼一聲拿出撲克來就地擺上了。
我很清楚,頂替打少了,砂子在油管里灌個香腸不要緊。頂替打多了,砂子在套管里,插了旗桿那可不是好玩的。不管我怎麼吆喝,一枝花就是不听,一家人也跟著他起哄不動。我再一想,我這不是皇帝不急急太監嗎,出了事兒他頂著,我急啥。也跟著蹲下來在一邊看他們打撲克,看他們打完兩把,我就又吆喝去起油管。仍然被一枝花攔住說「沉澱兩個小時再起,你急啥」。
听這話我都氣笑了,心想,沉澱兩個小時,那到用不了,多打一方多水,也就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卡了。再一尋思,也好,我不管了,反正出了事兒也落不到我頭上讓我擔責任,就借這事兒折騰他一下。
雖然有了這種想法,但是心里又覺得對不起娘們這個兄弟,這個隊長的囑咐。心里矛盾重重,叼著煙圍著他們轉來轉去,轉夠了蹲在一邊直撓頭皮,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又催促了幾遍,一群人斜著眼看著我就是不動,一枝花也是一個勁兒的攔著說時間不到。就這麼沒有動的,我是實在沒辦法了,跑進了值班房一坐在凳子上,抽開了悶煙。
梁建國跟上來問我說「哥,如果不起會怎麼樣」?
我氣呼呼的說「不起就卡他媽的了。就因為一枝花這個小子,他媽的要耍耍當官的威風,咱弟兄們這個月就他媽的喝西北風啦。小屁孩子懂個屁,就知道背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教科書,我學的就是這個專業,可是我想破頭皮,也沒記得哪一條說填完了沙要沉澱兩小時的」。
听我這麼說,梁建國也有點心急了,就催我趕緊下去招呼人起。一邊往下走一邊說「哥,別听那個傻\逼孩子的,不行就揍他。他折騰出事兒來,出力的不還得是咱們嗎,他是不干活,累的還是咱,還猶豫啥,趕緊起呀」。
本來就火,小梁一催我,我就更是有點火撞頂梁了。跳下值班房到井口抄起鐵杴,跑到他們身邊輪圓了啪的一下摔斷了杴把,大聲喊「你們要打撲克是吧,一枝花是領導,你們听他的是吧,那好,他不管你們的錢糧,隊長支付的是現金,老子這里開的是支票,工時怎麼分我說了算,再跟他打下去的這個月每人扣100工時」。說著過去搶過他們手中的撲克舉手一揚。一群人看我真火了,也害怕,就都極不情願的站起來慢慢騰騰的走向井口收拾干活。
我急不可耐的發動起車來,心里還明白,不斷的告誡自己說,別急,別急,用低檔車試試。掛一擋,慢慢上起,等井口掛好吊環,腳下一點油門,就看拉力表指針騰的一下到了6個大格。
坐在車上,一看拉力表達到這個數,腦袋就是嗡的一下,心想完了、卡了。沒敢剎車,放了下來。剎住車,沖井口上喊「弟兄們,都閃開點,卡了,我活動活動試試」。
連續活動十來分鐘沒能拔出來,我就跳下車來沖一枝花沒好氣的說「領導,怎麼辦吧,卡了」。
這時的一枝花不神氣了,叫哥了,哭喪著臉說「哥,你經驗多,你說怎麼辦」?
我這時反而不著急、不火了,樂呵呵的說「我沒辦法,我的權限就是拔這50來噸了,那已經是夠膽量了,換別人,誰都怕事故復雜化不去擔責任,也不會拔那麼多,這里你官最大,你說了算」。
一枝花就說「要不你多拔點試試」。
「拔多少」?
「你拔8個大格」
一听這話,我都有點傻,心想這是作業,不是大修呀。要拔那麼多可能隊長上來都不敢那麼說。沒想到一枝花不僅對干活不懂,對井上設備、大繩、井架的承受能力等更是 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了。
我走到一枝花身邊,拍拍他肩膀,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領導,要不你來操車拔怎麼樣」?沒等他說話,我語氣一轉罵道「操你娘,剛才讓你起,你不是不服麼,拔8個大格?你掰著腳趾頭算一下井中現在油管的懸重是多少」?
看看一枝花低著頭、嘟著嘴沒吭聲,我繼續罵「他媽的236根兩寸半的約莫是20噸,43根三寸的約莫是5噸半,再除去點井內水的浮力,懸重也在25噸吧。井架是40噸的架子,你給老子拔8個大格看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