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已經開始,院子里各懷心思的人在互相交談著, 辰快速找到了秦風,走上去微微頷首,叫了句︰「外公。」
「 辰啊,最近還好嗎?」秦老爺子聲音有點顫抖。
「還好。外公您好嗎?」 辰語氣相當客氣。
「好,都好。你媽媽再有兩個月要回來了,到時候一起吃個飯吧。」
「好的。」
秦風問一句 辰答一句,很快對話就不得不結束了。
媽媽。 辰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聲,這兩個字對他實在沒太大的意義。秦以珍在他兩歲時就和沈一森離婚了,他便和她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面,最長的一次有三年他們都沒有見。父母的愛沈一森一個人給足了他,他也不覺得缺少什麼,健康快樂地活著。直到十八歲生日那天,到現在,快九年了,他搬出天辰花園也九年了,多少次,他都希望生命里從來都沒有過那天,一切都不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 辰七點剛過就下樓了。他前一天晚上根本沒睡著,在宴會上忙到半夜,回到自己很久沒住過的房間,看著那里的鋼琴和吉他,想著「江欣妍」,更加輾轉難眠。
昨天葉懷瑾跟他說八點,他看看時間,走到餐廳坐下。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眼桌上的報紙,問陳媽︰「葉念熙還沒起來嗎?」
陳媽疑惑︰「葉小姐六點半就出門了啊,她說很久沒去過學校了,想早點去看看。」
「砰」的一聲, 辰把手里的杯子用力放回杯盤,然後簡單跟陳媽道了個別就往外走。
她故意的,他很確定,葉念熙絕對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在機場等,又故意讓葉懷瑾拜托他卻自己一個人先走。甚至兩年多前的那天她也可能是故意的,昨晚對他那陌生的眼神也是故意的。
從來沒有人這樣耍他,他不會就這樣算了!
這一天,公司里的人明顯感覺老板渾身透著一股無名火。杜進也被燒到了,但他「久經沙場」,免疫力相當強。在第三次勇敢地去送文件的時候,辦公桌前的人終于叫住了他︰「阿睿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明天吧。」
「叫他去查葉懷瑾和葉念熙,不要找私家偵探,查個大概就好。」 辰不想節外生枝,最主要不想別人去窺探葉懷瑾她們的生活,他目前只需要先知道個大概。
「辰哥,查你繼母和妹妹做什麼,有什麼事問她們就好了。」杜進很疑惑,接著又有點氣憤︰「為什麼要阿睿去查,我也可以去查啊。」
「別廢話,趕快去辦。至于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說著就把幾個文件袋扔給了杜進。
杜進抱著文件袋哭喪著臉走了出去。他跟韓天睿大學是一個寢室的,關系很哥們。他大二就開始在「一森集團」實習,韓天睿是大四才參加了「一森」的招聘。本以為他們倆是鐵定能在「一森」總部工作的,結果沈一森很快找到他們,問他們願不願意到沈 辰剛創辦的「晨曦」。杜進是認識 辰的,兩個人在公司里也算共事過,他和韓天睿沒有考慮很久就同意了,一是佩服 辰的能力,二是年輕人都想去挑戰一下創業的過程,三是「晨曦」是建築設計公司,是他們的專業和興趣所在。
三年來,「晨曦」在他們三個人的共同努力下發展很迅速,今年初還成立了兩家主戰室內設計的分公司。可是,杜進很憤怒。嚴格說起來,他比韓天睿資格老,當然,只有他自己承認這個說法。韓天睿是公司的經理,還掌管兩家分公司。他呢,雖然同事們也叫他「杜經理」,但 辰從沒正式任命過他。他的薪水跟福利自然不少,但有個頭餃畢竟是不同的。
他真真假假抱怨過很多次,有一次 辰說︰「一個稱謂有什麼重要的,你真想要,我直接把總裁位置讓給你,‘晨曦’都可以過到你名下。」噎得杜進再也不敢提。
沒有頭餃的杜進很苦命,經理的事,公關的事,策劃的事,招聘的事等等,到處都有他的足跡。甚至有時候還得充當 辰的秘書跟司機,他不敢對 辰說什麼,只有把火往韓天睿身上發。哪知大學時那麼斯文的一個人原來是個大悶騷,他們斗智斗勇無數次,每次都以杜進敗北而告終。當然也因為每次 辰都是幫韓天睿,從來不幫他,這兩個人絕對是他的克星,杜進想想都覺得暗無天日。
辰上午有接到沈一森的電話,叫他晚上回去吃飯。他沒有多猶豫就答應了,不能否認最大的原因是他想見到葉念熙,那個女人讓他心煩意亂。所以當他從透明的玻璃牆看到樓下那個小小的身影時,立刻朝辦公室門口奔去。
念熙站在旋轉門外面,仰頭看著「晨曦設計」這幾個字,金光閃閃的大字豎著排列在大樓右側。她穿著紅色的T恤,七分的牛仔褲,帆布鞋,斜挎著一個包,長長的頭發讓她的側臉若隱若現。 辰慢慢地走近,看著她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
念熙感覺到了身旁的人,轉過頭來笑了笑︰「我喜歡你公司的名字。」聲音輕輕的,有點空靈卻不嬌氣。
「你會講話?」 辰月兌口問出來就有點懊惱,他其實昨天晚上就想到了,葉懷瑾說她在A大上學,如果真是聾啞人,如何在那里上學?
念熙听到他的問題,咯咯笑了起來,然後又輕輕地說︰「我叫葉念熙。」
「我知道。」 辰微微皺了一下眉。
她又繼續說︰「熙是我爸媽從前老師的名字,然後我爸媽都姓葉,他們為了紀念她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好吧,能言善辯的沈 辰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正在這時,杜進走了出來。
「辰哥,這就是……」杜進看著念熙,春心蕩漾。
「你是阿進哥哥吧,我是葉念熙。昨天謝謝你去接我,我那會兒有點事就自己先走了。真是抱歉。」葉念熙笑著。
「沒關系沒關系。念熙妹妹,我有的是時間,有事隨時找我。」杜進本來就是個自來熟。
「下班了嗎,你想早退?還有,誰是你妹妹。」 辰把杜進的熱情澆滅了一半。
「辰哥,現在五點二十九,就一分鐘而已,我今天累得脖子都快斷了。那個,你不是要送念熙妹妹回去嗎,我就先走了,你們慢走。」杜進看見 辰變冷的眼神立刻開溜。
辰轉頭看著念熙,問︰「你怎麼來了?」
「你這里離學校近啊,不到二十分鐘就走到了。阿瑾說要來接我,我不想讓她繞路,說跟你一塊回去,她就答應啦。」
天辰花園在C市的南面郊區,A大和「晨曦」靠北邊,遇到上下班高峰期,開車過去得一個半小時。而「一森集團」的總部和新仁醫院也都在南邊,要是葉懷瑾從醫院過來接葉念熙,的確要費不少時間。
「你不是喜歡一個人先走嗎,這次怎麼不走?」
念熙仿佛沒看到他的臉色,繼續笑著︰「阿瑾從來不讓我坐公交車,她總擔心我受傷。打車的話多浪費錢啊,不是有你這免費的可以坐麼。」
辰覺得之前懷疑葉念熙不會講話絕對是個錯誤,這一會兒,她稱得上滔滔不絕。看著那張干淨明媚的臉,他努力抑制住想扼上她喉嚨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