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謎語」很安靜,大廳里空蕩蕩的,服務生都在收拾著,很忙碌卻有條不紊,只有吸塵器偶爾發出一點聲音。
大廳中間有一架鋼琴,吳覓對 辰拋個媚眼,做了個請的姿勢。
他駐足片刻,從容地走了上去。其實認識念熙後,他倒經常彈琴。「新芽家園」的公寓里沒有鋼琴,念熙去過第一次後就拉著他去買了一架,隔一兩天就軟磨硬泡地要他彈給她听,每一次,到最後他都會妥協。
苦澀地笑了一下, 辰打開琴蓋,按下了第一個鍵。然後,雙手靈活地跳動,黑白色的精靈依次上下起伏。
正在洗洗擦擦的工作人員全部停了下來,齊刷刷地望著 辰,驚嘆,痴迷。他們從來不知道,帥氣多金的「一森公子」居然還彈得一手好琴。
吳覓也怔怔地站在原地,他都想不起來上一次听 辰彈琴是什麼時候了。饒是手下擁有好幾個優秀琴師的他也不得不承認 辰是他見過的琴技最好的人。
緩緩的音樂,時而激進起伏一下,舒緩悅耳。大廳里的人都因這輕柔的聲音而心情舒暢起來,好像得到了安撫,得到了信仰。
辰只是全神貫注地彈著,眼楮不知道在看哪里,又或者什麼都沒看。誰都不知道,他腦子里全是念熙,她求他彈琴時的可憐樣,听他彈時那花痴的表情。可是,她第一次讓他彈,讓他唱,卻是因為另一個男孩。
熙,你當時看到的是誰?那個時候,有沒有那麼一刻,你沒有把我當成他?
辰結束最後一個音,仍望著琴鍵沉默了一會兒。有一個女侍者想鼓掌,雙手剛舉起來就被旁邊的人打了下去,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似乎靜默比掌聲更配這首曲子。
一片寂靜,居然有點神聖莊嚴的味道。
辰轉頭看向吳覓,然後看到了吳覓身後的——白青卉。
吳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一愣。隨即看著 辰,用眼神告訴他︰這次真不是我叫的。
他悄悄後退兩步,快速開溜,臨走之前對大廳里的人使了個眼色,瞬間,各個角落的人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沒看到的是,站在柱子後面的那個嬌小的身影。
念熙本來是去「晨曦」找 辰的,他們很久都沒兩個人在一起吃飯了,難道要一直這樣下去嗎?他不來找她,她就主動,反正在他面前她從來也沒什麼驕傲跟自尊心。
張秘書說他跟吳覓一起走了,于是,她到「謎語」來找他。這是她第二次來這里,跟記憶中的很不一樣,格局樣式都變了。她剛進門就听見了那熟悉的琴聲,服務員把她攔下,她說是來找吳覓的才得以放行。
迫不及待地走進去,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坐在大廳中央,那麼顯眼奪目。他在彈《星空》,他為她彈過很多遍的曲子。那個時候,她纏著他問那條手鏈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最後他還是告訴了她。然後,她求他把那首曲子寫完,搬家之後,有一天,他就真的彈了完整的給她听。
念熙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鏈子,正想抬步上去,卻看到了白青卉。她面對著他,那麼留戀,那麼深情。心被重重地一擊,他在彈給她听嗎?他們約好的來這里嗎?
空曠卻高雅的大廳里,仿佛有只有他們兩個人,王子在彈,公主在聆听,念熙只覺得難受到不能呼吸。
她看到吳覓跟其他侍者都退下了,她該怎麼辦,離開還是走上去?她不知道,心和腳都有千斤重。
白青卉一步步走近他,他仍坐著,她說︰「辰,好久好久都沒听你彈琴了,你還是那麼迷人。」
辰沒講話,作勢要站起來,白青卉雙手拉住他,屈膝在他面前,仰視著他,帶著多年的愛。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請求你,我們重新開始。」
「青卉,我不喜歡同一個問題重復地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他想撥開她的手,卻被她牢牢握住。
「是因為葉念熙吧,辰,你對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念熙左手握著右手手腕,手鏈上的墜子硌得她手心刺刺地痛。
辰手頓住了,看著白青卉,目光平靜。
「我听婧子說過,她耳朵不好,以前還有自閉癥。辰,你是因為同情對不對?我知道你爸爸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你為了你爸爸想跟沈夫人和她女兒好好相處,然後你就對她心生憐憫了嗎?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那麼善良,可是辰,那不是愛。你這樣耽誤你自己對你和她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辰沒有講話,白青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依然無畏地望著她,眸中淚光閃爍。
大廳里又是一陣安靜,似乎只有白青卉剛剛的話還在回蕩著,繞得念熙耳朵生生地疼。
白青卉緩緩起身,向他的唇吻去。
念熙看見 辰還維持剛剛才姿勢,沒有動,沒有躲。白青卉的長波浪擋住了他們兩人的臉。
她松開自己的右手,轉身慢慢離去,剛剛在門口的服務生也不見了,看來都是為了回避大廳里那對天作之合,她在心里苦笑一下,臉上依然是剛剛那坦然,似乎什麼都不上心的表情。
白青卉即將踫到 辰嘴唇的剎那,他側開了頭。
她一愣,眼淚流了下來,呆在原地。「你還是這樣,以前吻我的時候就很勉強,現在,連勉強都不願意了嗎?」
辰沒回答她,也沒動。
「那麼葉念熙呢,你吻過她嗎?」
「青卉,我沒必要跟你匯報我的事。」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不踫我,她呢,你踫過她,吻過她嗎?」本想小心翼翼地問,卻激動了起來。
她看見他的神色閃動了一下,突然涌上來一股絕望。
「你和她……」不,她不信。她曾經甚至懷疑過 辰根本不喜歡女人,她不信他真的愛上了葉念熙。她總是堅定地覺得他是屬于她的,就算不愛她,但也決不會愛上別人。
辰撥開她的手,站起身離開。
「辰,我真的很愛你,我愛了你那麼多年,我們重新開始,我求你。」她哽咽著,說得很急切。
辰頓住腳步,沒有回頭。「青卉,該說的我早就說過了,不要再這樣固執。我真心地希望你能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她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眼淚模糊了視線。當天晚上在「謎語」,她喝得爛醉如泥,最後吳覓不得不親自把她扛回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