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熙一直呆在家里,一遍一遍地彈琴。她以前就只彈得出音階,後來纏著 辰教她,如今也只能彈一兩首很簡單的兒歌。
可是現在,她在彈《星空》。之前她讓 辰在五線譜下面把簡譜寫出來,然後教她彈。兩個小時後他終于受不了了,教訓她站都站不穩就想跑了,最後怎麼都不肯再教她。
念熙看著面前的譜子,明明都是些阿拉伯數字,可她還是要認很久。一個一個鍵機械地按下去,實在不成調子。十多頁紙,她從第一頁彈到最後一頁,又從頭再來,手指已經有些僵硬,卻沒辦法讓自己停下來。
直到手機響起。
她看到「笨蛋辰」三個字的閃爍才想起今天好像沒有給 辰打電話,愣了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他說他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周末不能跟她一起回天辰花園。
她說好。
沉默,兩個人都沉默,靜得仿佛听得見彼此的呼吸。
他讓她打車的時候注意安全。
她說好。
她讓她下工地的時候一定記得帶安全帽。
她說好。
他讓她早點休息。
她說好。
電話從手中掉落,摔到鋼琴鍵盤上,發出一串刺耳的聲音。念熙回過神來,拿起電話,四周又安靜了。她都不知道剛剛接了誰的電話,又講了些什麼話。
好像,他說他要去出差,他又要走了。上次一走就是一個月,這次又要多久?他是一個人嗎,還是有人陪伴?
念熙腦子里全是下午白青卉的話,她說,你對葉念熙只是同情,她說,你並不愛葉念熙。
什麼是愛?念熙到現在也不知道,她不喜歡想這種問題,她只知道她想看到 辰,想時時刻刻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她就會覺得開心,她就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自己所經歷過的黑暗都不復存在。
還有白青卉吻 辰的場面,整個晚上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他似乎也是在深情地望著她。隔那麼遠,念熙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有那些話語,被放大幾百倍,傳入她的耳朵。
悲哀的是,她那一刻也覺得他們倆很般配,是啊,他們本來以前就是男女朋友。如果不是她主動纏著 辰,他大概也不會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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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收購A大設計院的事還在持續升溫中,又爆出來一條新聞讓大家都沸騰了。將在城西修建的主題樂園,名字是「時光之城」。「晨曦」初步計劃將在大學生中征集設計稿,無論什麼專業,都可參加,可以設計整個樂園的結構,也可以只設計其中某一個場館。被選中的將直接啟用,作者也將參加樂園的建設,還可到「晨曦」工作。
這個主意是杜進出的,他獨自策劃了個初步,得到所有高層的同意。賽事將由他全權負責,本以為是個輕松的活,哪知他又一次自討苦吃了,這還沒開始呢,他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韓天睿堅決不幫他,說男人要敢作敢當。 辰又根本不管,杜進那個恨啊。
幸好小師妹裴語願意幫他,替他分配了一下工作,收集了兩天信息,然後也不干了。原因是她也要參加比賽,得避嫌。杜進絕望了,自己種的惡果果然得自己嘗。
杜進的一時興起之舉卻在各大學炸開了鍋,尤其是建築學院。好多大五的學生,都已經簽了公司了,還是對這個比賽虎視眈眈,詳細的賽程還沒公布,就有人圖紙都畫了好幾份。
念熙進校門到工地的一路上,總听見路人在討論什麼「晨曦」,什麼比賽。到了工地,看到一位師兄手上的報紙她才明白過來。
「時光之城」,這個名字是她想的,其實是隨口說的,這麼重大的工程,又不是 辰一個人說了算,沒想到還真用了這個名字。
她記得她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說, 辰,是照耀的時光。
「小葉也想去參加嗎?」師兄問。
「啊,不是。」她笑著搖搖頭,把報紙還給他。
「為什麼不去,這麼好的機會。不像我們,都老了。」
「怎麼會,師兄,研究生也可以參加的吧。」
「我們這樣,還是老老實實呆在設計院吧。」嘆了口氣,他們是學土木的,本來在設計上面都沒有很扎實,最主要的是,他們已經被時間磨平了最初的那些激情與創意,如今可以照著圖紙去給別人講解,去實踐中對比,但要自己設計一個新的東西,還真的有難度。
念熙之前也是听幾個師兄抱怨過這之類的事的,就沒有再說。
「葉念熙,昨天的短信收到了嗎?全班就只有你沒回我。」向立明走了過來,吹過一陣風,灰塵撲到他臉上,似乎已經很習慣了,他隨手一抹。
「什麼短信?」
「春游的事啊,周末去春游,這大概是我們大學最後一次了,明年大家肯定都不呆在學校了,我好難得才組織起來。」
「周末,不就明天?」
「是啊,明天中午出發,後天下午回來,就去Y市的山水公園,听說那地方很不錯,你要去的吧。」向立明又抹了一把臉,額頭滲出汗水。
念熙沉默著,Y市,自己兩歲以前生活的地方,但她沒有任何印象。
「葉念熙,這有什麼好考慮的,集體活動,集體活動,非參加不可。再說咱們現在天天與泥土鋼鐵為伴,正好出去看看綠色。我覺得這段時間,我視力都下降了。」
「呵呵,好,去吧。」念熙拉了拉自己的帽子,點點頭。天天戴這頂安全帽,她還是沒戴習慣,經常滑下來或箍得她頭疼。
念熙一個人到食堂吃了晚飯,很多次,向立明都叫她一塊兒,她都找借口推辭,因為實在沒辦法解釋她為什麼只喝湯喝粥之類的。還好,他每次都不會勉強,說過幾次後見她拒絕也就不再講了。
這一點倒是跟鐘毅不一樣,以前鐘毅叫她一起去吃飯,她不想去,他能磨得她最後恨不得趕快飛到食堂去。
念熙剛坐下,卻听到了 辰那熟悉的聲音,猛地一抬頭,原來是牆壁上的大電視在放。「晨曦」正式上市, 辰和韓天睿坐在台上,正在舉行記者發布會。幾乎都是韓天睿在說,詳細地解釋了「晨曦」的各項批報和募股計劃, 辰從頭到尾只講了不到十句話,簡短精闢。閃光燈在他臉上交錯著。她看到他一貫的從容不迫的樣子。
最後還正式聲明了一下收購A大設計院的事,念熙沒太听懂這是如何合並,如何治理的。有個女記者問了 辰的感情問題,好像說的是︰作為炙手可熱的單身男人,沈總在選對象上有什麼特別要求嗎?
念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單身,她總不記得自己結婚了,主要是這結沒結跟以前也沒什麼區別。再注意看時,鏡頭已經對準了韓天睿,他說他有穩定的感情,很快會結婚。記者再問,他就打太極了。
韓天睿有女朋友嗎,念熙好像沒听說過。只是,剛才 辰回答的是什麼,他到底說了什麼?她決定回去到網上去看,她要知道他是如何講自己的對象的。
走出食堂,就看到了白青卉,對著她微笑。
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A大校園不是挺大的嗎,念熙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把路記熟,可是,這些人,為什麼總能輕易地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