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告別了林寒，怔怔望著淹沒在車流中的出租車，可桔微仰起頭，微涼的夜風拂過耳畔，長發在夜色中飛揚，單薄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街上人來人往，可空氣中卻分明漂浮著寂寥的氣息，突然，難受得想要哭。
茫茫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覺身邊一個個擦肩而過的身影，如此匆匆。路旁商店的霓虹燈閃爍，劃出的那一道道閃光如此絢麗奪目，卻也無比憂傷。
風吹起的灰塵迷了眼，淚終于忍不住地沿著臉頰蜿蜒而下，一如當年那時候……
還記得那一堂自習課，是她自上學來嘗到的第一次敗績。
當真如小津所言，在同班的第一次段考中，她守了近十年的第一名易了主。林寒以總分高了她近二十分的成績頂了她的位。
好強的她雖嘴上不說，可耳邊充斥著的恭賀聲讓她覺得無比諷刺，恭賀她考了全級第二名。沒人理解，對一向嚴格要求自己的她來說，第二對她來說太過諷刺。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出了教室，跑到了教學樓後面的禮堂中，默默掉著眼淚。
低低的抽噎聲在空曠的後禮堂中顯得格外清晰，可強烈的挫敗感讓她無法抑制泛濫的淚水涌上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一串低低的腳步聲打斷了可桔的黯然神傷，抬起迷蒙淚眼。林寒站在門口，冷淡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一絲局促不安，似乎為自己撞見這一幕而懊惱。
可桔急忙擦去臉上的淚珠，略顯尷尬地望著林寒。
「你……你還好吧？」林寒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雙眸不自在地瞟向別處。
可桔臉一紅，不想讓他以為她輸不起。她抬高下巴回道︰「沒事，只是沙子迷了眼。」說完越過林寒跑出了禮堂。
那時，她自己也料不到，那句生硬的關心會讓她的目光自此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輕呼了口氣，眨眨濕潤的雙眸，搓著手臂上一陣陣因涼意而產生的雞皮疙瘩，望著五樓漆黑的窗台，她裹足不前。此刻，她不想面對一室冷清。
「表姐，你怎麼站在這？」希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可桔猛然回過頭，臉上的淚痕未干，落寞來不及隱藏，就這麼攤在希怡面前。
希怡瞅著表姐，皺了皺眉，整張女圭女圭臉變得嚴肅。
「嗨！可桔姐……」希怡身後的男生笑容可掬地向可桔打招呼。
可桔尷尬地回以一笑，這男生她見過兩次，雖記不住他的名字，但她知道他是表妹的男朋友。
「郭憲，你先回去吧！」希怡見表姐神色有異，向男友使了個眼色。
「啊？……」隨即接受到女友遞來的白眼，干干笑了一笑，「那好，我先走了，晚安。」
看著郭憲消失在視線中，可桔才弱弱一笑，「其實我沒事的，你……」
「停，男朋友那有表姐來得重要啊！走，有點冷呢！我們上去吧！」希怡摟著可桔的肩，嘻嘻笑著往大門走去。
可桔感動地笑著，任由表妹摟著走。&&
上了樓，被表妹按坐在沙發上，接過她手中冒著熱氣的熱茶，煙霧氤氳中，霧氣再次模糊了眼晴。
「謝謝……」
「說什麼呢？我們是姐妹啊！」希怡挨著表姐，輕柔地將她摟進懷里。
她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表姐，在她的記憶中，表姐都是那麼堅韌不屈，即使遇到再大的難題也是淡然自若。而此刻卻如失去方向的迷途羔羊般脆弱無助，見她這樣，她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團。
可桔安靜地靠在表妹身上，良久才悠悠地說道︰「我遇到他了。」
「他？」希怡一怔，輕拍著她的手略為一頓，「林寒？」
可桔點點頭坐直了身子，抽出紙巾拭著淚跡斑駁的臉，神情失落中又隱約可見些許羞澀。
如林寒所說，她自小的性格就比較嚴謹，對感情之事更是羞于啟齒不擅表達，所以至今為止，與她感情最好的表妹是唯一知道林寒的人。
&&「難怪……」恐怕也只有他能讓表姐這麼反常，「那你跟他說了嗎？」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表姐……」
「我沒事，」可桔朝希怡苦澀一笑，「這原本就是早預料到的結局，十年，足夠滄海變桑田了。」
「那你想怎麼做？繼續這樣下去嗎？不放棄也不爭取？」
「我不知道……」
「表姐，忘了他吧！好好找個懂得珍惜你的人來愛。」希怡握著可桔的手，眼中盛滿心疼，「沒人有資格讓你虛擲十年光陰不聞不問，更沒人有資格讓你愛得這麼卑微。」
「希怡……」
「表姐，相信我，只要你敞開心扉，你一定能遇到懂得珍惜你的人。」希怡握緊了她的手，眼神堅定地凝視著可桔。
這些年來，當別人忙著約會享受愛人呵護，恣意揮灑青春時，只有表姐，總捧著那本相冊，翻著那幾張乏善可陳的老相片，安靜地涂抹、緬懷早已面目模糊的舊時光。
每每看著表姐對身邊的好男人視若無睹，固執地守著這段看不到結局的感情自苦，對那林寒就有說不盡的憎惡。他憑什麼在攪亂一汪春水後拍拍走人。
「真的嗎？謝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可桔強顏一笑，不想讓表妹這麼擔心自己，便轉了話鋒。
希怡白了她一眼不搭腔，只是直直地看著她，眼神似要將她看個透徹般犀利。
可桔心虛地低下頭，低低說道︰「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說完自沙發中站了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表姐……」希怡跟著站起身，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喚道。
可桔回過頭，隱含淚意的眸子在燈光下愈發晶亮。
希怡張了張嘴，終是不忍心再逼她，便將到嘴邊憤然的話咽了回去，嘆了口氣說︰「好好想想我的話好嗎？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開心快樂的樣子。」
可桔抿著唇點點頭，轉身進了房間，將表妹的嘆息聲隔絕在門外。
真的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嗎？真的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了嗎？可真的好舍不得！
擁著絲被，淚水再次濕了眼眶。
&&一直以來，總以為他是夢里溫馨的光亮。只要能夢見他，重溫那醉人的悸動，就算清醒後必須面對空洞的疼痛，她也能疼得很幸福。
她也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不要再期待，也不適合再等待，可心卻有自己的意識般，眷戀著那絢爛不肯舍下。曾經以為只要一直站在原地等待，總有一天他會發現她的存在，可時間終究讓她疲憊，讓她走出了他的世界。
曾經在他身後留下的腳印，如今怕已淡去；許願樹上「與他一起」的心願，終究也只能是夢。
可桔深吸一口氣，隨意擦去頰邊的淚水，將相冊放回底層抽屜，振作精神，給自己一記鼓勵的笑容。
表妹說的對，或許遺忘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那麼，就只當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