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煙恍若未聞，越走越快，我本已追得與她齊肩，轉眼間卻又被她甩開數步。我知她輕功了得，心下一急，急跑幾步，伸手位住了她的袖子。思煙一回身，叱道︰「放手。」「啪」得一掌，又打在了我的右臉之上。
我又是眼前一黑，除了臉上火辣辣的痛，只覺口中微咸，這次想是打得比上次要重許多，口中什麼地方破了。「放手。」思煙又是一聲冷叱，舉手做勢要再打。我雙眼一閉，任她來打，但手中卻緊緊抓著思煙的衣袖，不肯放開。但等了半晌，那只手掌卻並沒有再落下來，我怯怯的睜開雙眼，只見思煙舉著手掌，正冷冷的看著我，胸口急促的起伏著，顯是怒氣未消。
「我與曹姑娘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試著道。
思煙冷道︰「那與我有什麼相干？」
我一愣，喃喃道︰「難道你不是因為……才生我的氣麼？」
思煙冷道︰「曹家的兒女，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我還道你原本有些見識。」
听得此言，我心下不由一驚，突然想到，剛剛曹歡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虛情假意的表演嗎？但想到曹歡那楚楚的淚顏，心中卻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我道︰「那你為什麼要打我？」
思煙道︰「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說得是什麼？」
我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女人心，海底針，難道我剛剛又說錯了什麼，才挨得這一番好打。仔細回想，也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過份的話，依稀便是一句「思煙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里。」這又錯在什麼地方。
看著我一臉莫名，思煙道︰「你說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又是什麼人讓我等在這里的？」
我憶起昨日，確實與思煙相約在此，難道她竟一直在這里等到現在？想到此處，心中莫名一暖，暗覺能有一人如此對自己，便是再多挨兩個耳光也不冤枉。但不是分辨道︰「但我已經派人轉告，讓你不必在此相候了，想是他沒有來，或是轉告錯了別人。」
思煙道︰「那個店小二麼？他來了。」
我不禁一愣，奇道︰「那你又為什麼要生氣。」
思煙道︰「公子既然與我相約，便是有事，也當親自告知，怎可輕易假手他人。」
我疑惑的道︰「這，這有什麼錯嗎？」
思煙道︰「自然是天大的錯。」說著袖子一甩，掙月兌我的手，轉身便去。
「思煙姑娘，請等一等。」我雖滿月復委屈，卻還是追了上去，伸手想要將她拉住。思煙正自氣惱，反手一揮，「啪」的一聲，正擊在我的胸口。我頓覺如中重錘，眼前一黑，「撲通」一聲，便跌坐在了地上。
「啊，」思煙一聲驚呼，回頭驚道︰「公子，你沒事吧，你，你怎麼不躲開，可曾傷著哪里？」
我道︰「只要你不生氣，便是再挨兩掌，我也心甘情願。」心中卻道︰「我倒是想躲，可我哪里又躲得開。」
思煙面色一紅，伸手扶我，道︰「都是我不好……」忽得面色一變，猛得將我一推，道︰「公子好會作戲，我那一掌分明沒用什麼力氣，就算你不躲開，又如何會這般模樣？」
我猝不及防，被思煙這一松手，「撲通」一聲便又坐在地上，直跌得七葷八素。听得思煙言語，當真有苦難言，心中早將那張簡罵了千百遍。這時忽听一聲長嘶，那白馬兒鬃毛戟豎，將身一仰，一雙鐵蹄竟直向思煙踏去。我見狀大驚，大叫一聲︰「不可。」卻是為時已晚。
但思煙又豈是平凡之輩，雖被那馬兒一驚，但千鈞一發之際，將身一側，斜退三尺，已避開了雙蹄。那白馬見一踢不中，將身一橫，擋在了我的面前，一雙眼楮，緊盯著思煙，口中發出低沉的嘶鳴，竟恍如猛虎的氣勢。
我暗叫不好，心想經這馬兒一踢，今日再想留住思煙，恐已千難萬難。這些時日，與思煙朝夕相處，患難與共，雖然知道她是曹操的眼線，但心中卻早已將她當做親人一般，尤其是青雲鎮中生死關頭，她舍身相護的一幕幕，更讓我悔恨欲死。誰想思煙望著白馬，愣得一愣，面色忽得轉緩，道︰「我們回桃林吧。」說著已轉身緩緩向前行去。
我從地上站起身來，雖倍感疑惑，卻又不由得感覺慶幸，那白馬兀自對思煙沖滿了敵意，我輕拍著它的脊背道︰「這位思煙姑娘，她的心腸，可是最好的了。」那白馬前蹄輕踏，輕嘶一聲，竟似在答應。
思煙頭也不回，嗔道︰「我哪有你說的那般好，我可是雌老虎，母夜叉。」說著，嘴角卻又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我暗嘆一聲，回想今夜，只覺便如身陷在一團濃霧里一般，一切都是如此的難以捉模。尤其是這幾位女兒家的心事，想它直來偏成曲，道它曲來竟是直，雖費盡心力，卻徒惹得一身懊惱。
此時圓月西沉，天色漸暗，整個許都城一片寂靜，想來人們此時都在暖被之中，睡得正酣。天色將亮之時，正是一天最寒的時候，一陣輕風吹過，我一個寒顫，不由縮緊了身體，指尖無意間撫過衣上線痕，仰頭又看了看將要隱去的圓月，心意便驀地飛上了雲端。
「哥哥，我餓。」眼見得再過兩個街口，便要到城門口，忽听前方一條小巷深處，隱約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孩之聲。
隨後，一聲微微的嘆息響起，跟著只听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道︰「如意乖，今夜城中大亂，待得大亂一過，哥哥一定想辦法找些果月復之物。」停得一停，又道︰「都是哥哥無能，讓你跟著我吃了這許多的苦。」
那女孩道︰「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便是吃再多的苦，如意也不怕。」
那青年男子又是一聲長嘆，道︰「如意你冷嗎？都怪哥哥，用光了盤纏，讓你淪落得露宿街頭，想你在兄長家中，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般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