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不由倒吸一冷氣,驚道︰「難道箭上有毒?」說著叢懷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一粒黃色藥丸,道︰「這是家師配制的丹藥,擅解百毒,兄長趕快服下。」
孫策顯是痛得厲害,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張開嘴,將藥丸吞下。過得片刻,只見傷口四周黑筋漸縮,孫策面色稍緩,微微睜開雙目,道︰「這是什麼毒,怎生得如此厲害?便如數千條蟲子在傷口四周鑽拱咬噬一般。」
周公子道︰「這麼歹毒的毒藥,我也從未見過,不過只要能壓制得住它,待回到江東。聞說神醫華陀正在江東,到時請他診治,定無大礙。」
孫策微微點頭,眾人見狀,心頭不由得也都是一松。我道︰「孫將軍身有不便,怎宜奔波,不如在此靜養數日,待有些好轉,再回江東。」心下不由想到墨先生,此時如果能尋到他,能夠治得也說不定。
周公子道︰「此毒極是猛烈,久拖恐怕無益,況且公子身旁,曹操定會布下暗探,留下反倒更危險。」說著扶著孫策上了白馬,卻不便走,看下四周眾人,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孫策笑道︰「想賢弟在許都摘星樓上,大敗中原群英,何等英雄,怎麼踫到了一個‘情’字,就便得如女兒家一般。」
周公子面色一紅,鼓足勇氣,正欲開言,忽然孫策大叫一聲,「撲通」一聲又跌在了地上。「孫大哥,」周公子一聲驚呼,再看孫策,面目盡紫,竟已昏了過去。連忙將他抱在懷中,解衣再看,臂上那幾縷黑筋,已直直向心髒處延伸而去,速度比剛剛竟快了不少。「這,這可如何是好?」周公子見此情景,急怒之下,雙目盡赤。
我心下也不由大急,束手無策間,腦海中忽得浮想起一人,向思煙道︰「思煙姑娘,你可記得墨先生,當前這樣情形,恐怕也只有他才有回天之術。你我速速分頭去尋,只望還來得及。」口雖如此說,但人海茫茫,而那墨先生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樣尋去也只若大海撈針一般,況且上次分別之時,我對他頗有微辭,不知他這次肯否相救。
思煙點了下頭,轉身欲去,卻忽听群山中一聲輕嘯,由遠而近,「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語聲起時,似還在數里之外,語聲落時,一個青衣人卻已飄然出現在了望山石旁。
周公子、趙雲與思煙,都是武學行家,聞音見人,不禁都暗暗變色。「墨先生,」我一聲驚呼,難掩心中的歡喜之情,奔上前去,深施一禮,道︰「先生當真是及時雨,每次學生危難之時,總能見到先生。孫將軍中了奇毒,求先生救他一救。」
墨先生袍袖一拂,將我托起,道︰「公子無須多禮。公子說的那位孫將軍,可是名貫江東的孫伯符?」
我道︰「正是。」
墨先生笑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公子不必心焦,實不相瞞,我今日正是為此事而來。」說著徑直走到孫策面前,一望之下,面色不由大變,怔在了當場。
周公子見狀,急道︰「先生,先生,可有辦法?」
墨先生身形一顫,如夢初醒,道︰「此毒雖惡,踫到我也是踫到了克星。只不知,這傷了孫將軍的卻是何人?」說著叢懷中取出一個銀匣,打了開來,只見其中密密麻麻插滿粗細不一的各色銀針。墨先生迅速從中取出十數枚,電光火石之間,自心口至臂間,依次剌在了孫策臂上的黑筋之上。那黑筋如活物一般,一陣瘋狂的扭動,上行的速度漸漸停了下來。
而這時,周公子將摘星樓孫策受傷一節,簡略講了一遍,黑先生听罷,面色變了數變,忽得搖頭輕嘆一聲,神色間竟頗是傷懷。
我見墨先生神色,道︰「墨先生莫非識得此人?」
墨先生道︰「實不相瞞,我與此人,當真頗有些淵源……」話講到此,卻不再向下說,辭鋒一轉,道︰「孫將軍傷勢危急,命在旦夕,諸位且來助我一臂之力。」
周公子道︰「先生盡管吩咐。」
墨先生道︰「周公子與張公子且將孫將軍手腳扣住,萬萬不可讓他亂動。」說著將針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略大銀制方匣,道︰「幸好這些年來,我一直將此物帶在身邊,要不然,今日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我心下暗道︰這孫策如此勇武,我如何扣得住他。正猶豫,卻听趙雲道︰「此事不勞張公子,便由我來罷。」說著俯身將孫策雙腳按住,而周公子也早扣住了孫策雙手。
墨先生望了望我,微微一笑,將銀匣托在左手,用右手打開,取出一物。我定楮望去,只見那物拳頭大小,狀如頑石,通身半透明,雪白如玉,其間又似隱隱綴著點點血絲。墨先生將銀匣一拋,左手中指輕彈,「哧」的一聲輕響,一股勁風,正擊在孫策臂中斷箭之上,耳畔只听「撲」的一聲輕響,那斷箭已飛射而出,深深釘在地上,一股黑血泉涌噴出。墨先生一聲輕喝,右手疾伸,手中的白石緊緊的貼在了孫策的傷口之上。
說也奇怪,孫策左臂已經洞穿,即便用白石堵住了一面,另一面也應有鮮血流下,但那白石一貼到孫策臂上,卻再無一滴鮮血滴下,我看得不由又喜又驚。孫策渾身一陣劇顫,手腳狂掙,直欲挺身躍起,幸好周公子與趙雲死命按住,卻將地上泥土蹬得亂成一片。而孫策本來腫漲如饅頭的傷口,瞬間塌了下去,傷口伸向心口的黑筋,自第一根銀針之前,便似被什麼東西死死拖住一般,原本彎曲腫起的身體,瞬間變得筆直扁平。
過得片刻,黑筋漸細漸淡,墨先生左手輕彈,自臂間至心口的第一根銀針應指而起,劃起一道完美的銀弧,「刷」得一聲輕響,直直插在了針匣之中。而第一根針與第二根針之間彎曲腫起的黑筋,迅速被扯直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