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那個人,你說的她,是一個人類嗎?」
銀狐道︰「以前是,但得到我的一尾之後,便不能完全算是了。」
我道︰「可是,我看你現在,九條尾巴不都好好的嗎?」
銀狐道︰「你以為真是那樣的嗎?」說著,其中一條尾巴,輕輕的掃過了我的身體,竟然沒有一比阻礙,便穿體而過。銀狐續道︰「現在這九尾中八尾,都已經是沒有了驅體的靈魂罷了,而且只要是在這個世界中,便沒有復生的可能。」
「因為得不到原來世界的自然能量的滋養嗎?」我道︰「那剩下的那七條尾巴,你也是為了回到青丘而被她騙去了嗎?」
「不錯,在這個世界中,我們便像斷了根的樹一般。」銀狐道︰「不過這剩下的七條尾巴,卻不是我心甘情願的交給她的。我狐族素以聰穎狡詐聞名于世,上過一回當,怎麼可能再上第二回。只是上了那一回當,便讓我的力量再也無法與她匹敵,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現在想來,她的心機還真是深沉,竟然可以在那種情況下,隱忍三年,直到我思鄉情切難禁之時,才現身騙我,我空負九尾狐之名,論到心機,她終究還是勝了我一籌。」
我道︰「難道她見到你時……」
銀狐道︰「不錯。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這陽極之內,充盈天地的,本就是天下至剛至陽之力,她妄自吸取,雖然得到力量,但陰陽不濟,早晚也會陽火焚身而死。她將我攝到此處時,早已經五內俱焚,每時第刻都在遭受髒腑燃燒之苦,那本是這世間想也不敢想的痛苦,但她卻以一個凡人柔弱的身體,在那樣的情況下,堅忍了三年,直至我最脆弱的時候,才現身蠱惑于我。現在想來,此人心機意志,當真如鬼神一般的恐怖而不可測。」
我心下不由暗驚,這銀狐的狡詐,我剛剛早已經領教到了,想不到那人為了騙它,竟能堅忍到如此地步,心機比這銀狐,當真深沉了不知多少倍。我道︰「她攝你來此,可是為了你的玄天純陰之力,來中和這陽極的純陽之力?」
「不錯,」銀狐道︰「可惜我明白時,早就已經晚了,她得到了我的一尾,融合了龍髓的力量,力量早已經遠遠得超越了我。以後的她繼續吸取這龍髓的力量,每到體肉陽氣盛極,不可自控之時,便斬下我的一尾,來進行中和,這千年來,我已經失去了八條尾巴,恐怕再過不久,我這最後一尾,連同我的性命,也都將被她取去。」
我望著眼前,這一片荒涼沙漠中的累累白骨,道︰「既然她已經得到了你的玄天純陰之力,為何還要再屠害這許多的生靈?」
銀狐道︰「她要,豈止是力量?這些白骨,都是只她通向目標的鋪路石罷了。」
一股無可壓抑的憤怒,驀地在心頭泛起,我雙拳緊握,咬牙道︰「鋪路石!這般視生命如草芥,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銀狐道︰「這我便不清楚了,這千年來,我虛與委蛇,甘願做其走狗,卻一直探不出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道︰「那她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銀狐用手向西方一指,道︰「她便在西方的白玉城中。不過,我勸公子還是莫要去的好,她現在的力量,強我何止千萬倍。公子雖然擁有龍髓之力,勝得了我,但在她眼中,恐怕尚不過螻蟻一般,因為她現在的力量,恐怕早就超越了這個世界。」
我望了望無名指上的龍戒,胸膛一挺,道︰「就算如此,我也要拼死一搏,因為她講過,這是我的宿命。」
銀狐眼中,驀地閃過一絲光亮,幽幽道︰「宿命麼,那我的宿命,又是什麼?」
我道︰「人生終有一時不如意之時,切莫要就此消沉,我相信,只要你用心尋找,終有一天,你會尋得到的。」說著,舉步蹣跚著向西方行去。
「等一下,」銀狐道︰「我一直有個疑問?剛才,你雙眼明明不能視物,卻又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我道︰「我剛剛佯裝不支的那幾下跌撲,不僅將一把黃沙暗扣在了手,也故意踢散了地上沾血的黃沙,在你們看來,我的那個舉動,無疑會更有利你們的進攻,但事實卻恰好相反。你們的雙眼,不受黑暗的影響,黃沙踢散之後,光華暗淡,便如陽光之下看不見熒火蟲的光亮一般,你們便看不見了那光芒。而我,這個完全處于漆黑之中的人,對那些微光,卻極是敏感,依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從那一刻起,豺群的移動,便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銀狐道︰「原來竟是這樣?想不到我們的優勢,竟然也是我們的劣勢。那我呢,你剛才並沒有回頭看我,為何卻知道我潛行到了你的身後?」
我回頭一笑,道︰「那也簡單,因為你的身上,有著淡淡的花香。」
「花香?」銀狐一愣,旋即眼中竟然閃現出一絲扭捏。
哪有女兒家不愛美呢?就算它只是一只九尾狐。
我微微一笑,望著她的目光,不由得想起了小菡,一絲溫暖在心頭蕩漾開來。我轉過頭去,徑直向的西方行去。一陣微風吹過,幽幽磷火,緩緩得飄向天空,剎那間,便若滿天燈火,將這茫茫沙漠,照得幽亮一片。
「公子請留步。」銀狐在我身後呼道。
我回過頭來,道︰「還有何事?」
銀狐道︰「那白玉城離此不下百里,一路險阻重重,公子雖懷有龍髓之力,但卻已身負重傷,恐怕不是那般輕易便能到得那里去的。」
「百里?竟有那般遠麼?」我聞言不由一驚,心下確實沒有想到竟有這般遠的距離,如果真是那樣,以我這樣的身體,莫說路上險阻重重,便是一直都是這樣的沙漠,恐怕也真的很難走到那里去。
銀狐道︰「公子如果信得過我,且稍誤片刻,讓我為公子療一療傷勢,然後再讓這些豺群與鴉群送公子過去。」
我心下不由一陣遲疑,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相信它。銀狐輕輕走近我的面前,一雙眼楮靜靜得望著我,我的心下一松,想要阻止它再走近,一時間竟又不忍拒絕。銀狐九只若隱若現的尾巴,如一陣輕風,在我身上拂過,我忽覺身上一緊,卻已被那九尾盤繞在了其中。我心下一陣驚慌,欲待掙扎,卻忽覺一絲清涼之氣,瞬間由肩頭傷口,沁入體內,原本痛得火辣辣的傷口,一時間疼痛竟消去了大半。隨後那清涼之氣,順著血脈,漸漸匯于丹田之內,盤旋片刻,而後又向全身游去,不多便已游遍全身,所過之處,皆說不出的舒服安然。一陣困頓的感覺,如潮水般襲來,不知不覺間,我竟閉上了眼楮,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