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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我的好友入了他親手鑄造的牢籠,負了與她許下的白首之約。雖不是出自本意,卻已然傷透了她的心。我本想自己已無妄再與她相守,興許她早就桃花另投,成親生子,而我這一生在此了了余生也罷。可是,你出現了。」鬼畫仙說著,語氣里露出激動,他起身走至傅秋郁的身旁,繼續說道︰「你的出現,讓我再次燃起了希望。這幾日我反復地想,無論怎樣,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前輩請說,若是晚輩可以,一定幫前輩完成心願。」
「你一定可以,我只要你前去陌難山莊,幫我看看,那片桃林里是否還有她的起舞的身姿。」鬼畫仙說完,陷入了自己織就的幻境之中︰他還年少,與美麗的她在桃花飄落間嬉鬧歡言,相約相守。
兩人入了里間,那是鬼畫仙在這密室中唯一的樂趣的所在,室內擺著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各種藥材,都是制作人皮面具所必須的,還有幾樣則是其中難得的珍品。壁上掛滿了人像,包括全身寫照和人臉的特寫。一橫排看過去,這其中竟然有陳玉容的畫像。
傅秋郁雖然已經與鬼畫仙接觸了數次,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到他工作的環境中,這其中的設施皆讓他感到驚奇,心想定是母親為其準備的。不過想到這里,傅秋郁不禁奇怪起來母親囚禁了鬼畫仙的真正原因,難道只是為了今日,就算一個人有多大的能耐,他也不能算準今後之事吧。傅秋郁心內輕笑,轉了身卻見鬼畫仙拿起一張皮似的東西對著自己比劃著。傅秋郁知道這是在比較兩者之間的縫合程度,于是便大大方方地端正站立了任由他大量自己,直至鬼畫仙點了點頭,說了句「真不錯」。
「此生,我做了數張面具,有女子的也有男子的,有年輕的亦有年邁的,我曾經以為自己的這張鬼面將會是我這一生中做出來最好的,不曾想這幾日在這陰暗的地下密室內做出的才是這世間最精致的。」鬼畫仙說著,喑著嗓子笑了幾聲。他抖動起頭發,將擋在臉前的頭發往兩旁抖開,露出了一張慎人的鬼面,傅秋郁即使有所真被但還是被嚇到了。想必這就是鬼畫仙之「鬼」的緣由。
鬼畫仙伸手一拂,傅秋郁來不及阻止便見案上的東西 里啪啦落了一地,易碎的則直接破裂開,毫不留情。鬼畫仙解釋道︰「都是些廢料。」說完便將傅秋郁按坐到一張椅子上,一只手拿過準備好的面具開始準備將它貼合上傅秋郁的面龐。
桃花源內,沈九盯著杯盞看了許久,他回想起那日釀酒時的情景。那一日,鬼畫仙正教著沈九如何使面皮和人皮膚的接口分不清楚,突然鬼畫仙對著滿院子的梨花樹道︰「小九子,師傅教你釀一種酒如何。」
回想著往事的沈九察覺到身邊走近一個人時,藏在心里的話便說了出來,也不管對方能不能听懂︰「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認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好,即使別人根本就不願意。那一天,我們將滿園的梨花采了一半,玩鬧似地去折騰,也不管能不能成功。不過,最後還是成功了,要是沒成功,我定是要撕爛了他那些寶貝似的東西。」
慕容梨隱隱猜到沈九口中所說「他」應該就是鬼畫仙,他的師傅。剛才無意听見二人的談話,知道鬼畫仙失蹤不見,想來沈九很是擔心。慕容梨走近了幾分,任由沈九突然地將身子放松倚靠在自己的身上。慕容梨面上一紅,道︰「他還有這麼多東西牽掛著,又怎麼會消失不見放任不管。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見到他的。」
沈九不答,只覺得身後的懷抱竟是如此的溫暖柔軟,握著杯盞的手一松開,便任由其滾落到地上。因著是泥地,落地時只一聲悶響,並沒有碎裂開。
沈九強忍住淚意,頭靠在慕容梨的懷中,仰頭望著浮著流雲的天空。記憶中,在梨花園子里,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小孩被大人推到樹上,威脅著去打梨花,小孩口中抱怨,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去做了;大人在樹下一會兒指著這邊,一會兒指著那邊,又一會兒嫌棄小孩用力過猛。「老鬼,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小鬼,難道想不從師命?」「老鬼,你就知道威脅我。你就不怕你那青梅見到從你身邊跑開嗎?」「小鬼,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天和這地是不會說的,而你嗎只要閉緊了嘴巴我那青梅就不會曉得了。」「老鬼,你還真的很鬼誒,怪不得取個名字還叫‘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