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指間的白字咻然落下，打亂了一片棋局。那一年，臨觴和容晴曾問︰「為什麼要滅了臨淵而創立傾淵？」沈紅纓不答，其實心內是明明白白的。只是想要將命握在自己的手里，還有愛情。
沈紅纓道︰「我答應你。」
此時，殿外斜雨，雨打樹葉，亂入荷塘戲水，弄一池漣漪泛泛。
一名侍者捧著剛泡好的茶水送往沈紅纓所在的攜雲殿，轉角朱廊，侍者望向下著雨的天空。「剛剛還好好的，此刻卻下起了雨。」侍者聞聲，朝容晴行禮。容晴上前，接過侍者手上捧著的茶水，「你退下吧，我來送去即可。」侍者听此退下。
容晴望著侍者沿著朱廊離去，對著外面的雨簾嘆息一聲︰「這雨是該下下大了。」話音剛落，頃刻間雨下如傾盆。
山間趕路的沈九等人，以手為傘，小跑著向前。前方出現一方廟宇，沈九道︰「前面有個破廟，我們先往里面避上一避。
進了破廟，幾人尋了個不漏雨水的地方將身上的雨珠子抖開。沈九望了望外面，慶幸道︰「幸虧這雨現在才下大。」
林楊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壞境，才將肩上的包裹放下，與另外幾只堆在一起。沈九見林楊如此小心，笑嘻嘻般問道︰「林楊，你這里面藏了什麼好東西，這般嚴謹。」林楊笑了笑，答道︰「並非什麼珍貴的，只是這些東西可不能被人盜了去。」聞此，沈九了然一笑。
慕容梨尋了個位置墊上稻草，喚了小玉一同坐下。「不曾想居然會下起雨來，不過幸好中途只是歇息了一會兒便趕路，不然可真的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小玉有感于是因為自己才使得歇息的時間縮短，眼楮笑得眯成了小縫，剛要說，然慕容梨似猜出了小玉的想法，提前了一步道︰「這也算是多虧了小玉可不是？」
沈九將小玉的表情全部收入于眼底，心里暗笑著卻不點破，轉了頭，繼續和林楊說起剛才的話題。
林楊道︰「這幾日，我總覺得我有什麼事情發生，卻又說不出會是一件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而這場雨就像是一個預示，初時的細小輕柔，在剎那間就可以變得粗暴，驟然敲打萬物， 啪啪。」
「我們不談這個，其實我真的十分好奇這幾日你的去向。」
「還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嗎？」
聞此，沈九爽朗一笑︰「怎會不記得？當時在大街上，你趁著一人不備扎了他一針，我還逞英雄地前去阻止，卻不曉得你是在給他解毒。」
林楊淡笑︰「其實那時我騙了你，並不是什麼以毒攻毒，而是我的的確確是在下毒，只不過，我那傻傻的師弟竟早了我一步在空氣中撒了解藥。所以那時你會問到一股怪味。我那師弟，說得傻卻也是，但是他卻是世間最明白的人。」
「居然不惜浪費將解藥撒入空中，你那師弟確實是個奇人，就不知沈某人能否有幸與其見上一面，也好讓我討教一番，到底是你的毒厲害還是他的藥厲害。」
「我這一輩子有兩個願望，一個是與我師弟比出誰是最厲害，一個則是……」林楊說著，想到了師傅曾經望著台階上的幽草時深情地念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句子，慕容珠兒的面容浮現在眼前。林楊低了眉頭，道，「這兩個願望，想來都不能實現了吧！」
沈九隱隱已經猜測到了什麼，靜默不語。
林楊道︰「那一年，師傅帶了他出現在我面前，雖比我年長了幾歲，但心智上卻……大概是腦袋磕到過什麼鈍器，使他的心智倒退。師傅接下辛老將軍的要求，實則是因為想拿他來試針。師傅終其一生研究針療之法，終不得其法，臨死之前也未能使師弟的心智恢復。年齡增長，我想，他只是一輩子天真，于性命無礙。怎料，自那一日之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那一日，我再一次落敗，按著約定陪他夜入慕府，並將他的畫像放在了慕家大小姐的枕旁。我調笑地說他‘終于不安分，開始思春了’，他難得的深沉，似乎突然間病好了，他說︰‘我只是想讓她真到我長大後的樣貌’，說的話依舊是那麼稚女敕。這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幼稚的想法，最最真誠。不料回到了客棧不久，師弟便……他竟是硬撐著腦袋中的一陣陣疼痛去做這件事。是啊，人的腦袋里怎麼可以有東西積著呢？」
沈九憶起那一日在樓里看見的那個明朗公子「辛梓易」，一切變得清楚。定是林楊守著與辛梓易的約定，去為那慕府的大小姐治那腿病了。
沈九道︰「因著你，我想，他定是無憾了。」
林楊不答，望著破廟外越下越大的雨，那一天回到客棧遇上的也是這樣的一場大雨，不同的是，那天是無月的夜晚。外面雨下得歡快，對于他就像是一陣陣敲碎的破裂聲響。白日還與自己歡鬧的師弟，就在這日的深夜被病痛折磨，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都不能做。「小師兄，易兒就那麼一個要求，你幫我去把她的腿兒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