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那是借口。」花爺爺沖上來道,拽著鬼畫仙將他按坐到椅子上,「先活著,等到那一天你依舊可以見到她。」
「但是我不想在她的記憶里,我的最後是體無完膚。」
鬼畫仙的話音落下,花爺爺原本要喝出的話咽住。只見花爺爺倒退了幾步,道︰「既然是你選擇的,我便不去管你了。」說完,出了房門。
容晴見花爺爺往外出了去,且往著傾淵之外跑去,上前靠近沈紅纓道︰「是否要我把他追回?」
沈紅纓擺了擺手︰「不用了,任他去吧。」說完,上前,將一直捏在手中的小瓶子擺在散落滿棋子的棋盤之上。昨晚這件事,轉了身便離開了。容晴已經有些看不懂沈紅纓臉上的神情,頓在原地望了瓶子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在心內默默嘆了一聲,跟著離開。
夜色籠罩的風雨中,山間路上有人在疾步行走,衣衫時時被路邊的藤蔓扎到,那人披散著頭發,一只手中捏著一張面皮似的東西,另一只手中捏著一個小巧的瓶子。突然的一道閃電,劃亮了半邊天空,男子蒼白的臉上,嘴唇喃喃,溫柔繾倦。一聲雷鳴緊接著響起,男子不妨,被腳邊的藤蔓絆住,身子前撲,倒在了泥濘的地上,男子撐著身子將瓶子里的藥丸子倒出,混著口水咽了下去。此時,晨曦將至。
陌難山莊內,柳玲瓏從夢中驚醒,夢里的那人一身狼狽。「是你嗎?」
「二姐,發生了何事?」在隔壁睡著的六姑娘顧不得穿上外衫,就著里衣便跑到了柳玲瓏的門外,也不管她而且是否會生氣就破門而入。
柳玲瓏見到匆匆趕來的六姑娘,皺了一下柳眉,道︰「你又魯莽了。」
听了柳玲瓏的責備,六姑娘吐了吐舌頭,心中暗嘆自己好運,既然沒有被責罰。「二姐,對不起了,以後不敢了——二姐,這天也快亮了,要不就讓我陪著你說說話。」
「也好,剛才做了噩夢,現在也睡不著了。不過,六兒先去穿件衣裳吧。」
六姑娘出去後不久,柳玲瓏進了里間換上衣裳,然剛出來,便見有一道身影出現在房門口。柳玲瓏驚嚇,手中剛要套入腕間的鐲子落到了地上,碎成了兩半。那人的臉被滴著水珠的雜亂頭發擋住,衣衫破碎濕透,柳玲瓏剛要呵斥,眼楮無意間一瞟便見到那破碎的衣衫一角繡著的一朵桃花。一句離別前夕的話語在腦中浮現︰無論我身在何處,只要瞧見衣角上玲瓏繡著的這朵桃花,我便會想起你,無論多遠都會很快趕到你的身邊。
「驍兒……」
那人聞聲,抬起了狼狽的臉,伸了手將兩邊的凌亂頭發捋開,露出一抹淺笑,應道︰「玲瓏,我回來了——不過玲瓏可否讓我洗個熱水澡,這雨下的,竟把我弄得如此狼狽,都有些不敢站在玲瓏的面前了。」玲瓏還是那麼美。
柳玲瓏激動得淚意盈盈,不住地點著頭,卻依舊是看著對方,沒有動作。
拿下鬼面具後的龔驍,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著莊內的兄弟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心內歡喜,躊躇著要不要告知他其實只剩下一日的生命,他起身走向三弟,卻再下一刻放棄了。柳玲瓏娉婷地走來,她竟是身著著一襲紅色的嫁衣裳,六姑娘在身後拖著長長的裙擺,一臉笑意。龔驍模了模身上的紅衣,簡直不敢相信,這就像是一個夢,讓人覺得有些虛幻,但她的的確確是真的,就在自己的身邊。她的柔荑被自己握著,一步步相攜著走向匆匆布置好的禮堂,就像曾經約定好的那般︰沒有高堂,那我們便拜桃花仙。
插著一株桃花枝的瓶子被擺在高堂的位置上,想來,雖然沒有桃花,卻有葉子俏皮。兩人在席上跪下,十指交叉。柳玲瓏道︰「驍兒,玲瓏沒有找到桃花,但是園子里的桃子就快成熟了。就像我們一樣,終于走到了一起。」
龔驍不答,一聲聲鞭炮聲中,不知是誰念了句「一拜高堂」,兩個新人喜氣地拜下。龔驍心中念著自己的狠心,卻依舊不願將話說出,只是心中想著,此生與你一起,即使只是一天也足夠了。
而另一邊,笑容之下的柳玲瓏心內淌淚,並非是知情,而是感動︰曾想,只要一天就夠了,老天爺終不願我的苦命——驍兒,我們終于在一起了。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一天之後,會發生什麼?他龔驍會死,那柳玲瓏又該如何?龔驍不知,他是自私了,他是狠心了,給了她希望又教她絕望。那麼就讓她恨自己吧,這樣她就可以一輩子記得,至死方休。
仄仄平平平仄仄,鴛鴦被里錦浪翻。不談明日今朝弄,又憶青梅竹馬言。
「如若你真的棄了我,我柳玲瓏將會恨龔驍一輩子。」此音不絕,連綿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