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乾王府之前,風清影先去了一趟流雲閣。
流雲閣已經交給煙娘打理,雖然沒有第一日開業時的盛況,卻也每日賓客盈門,財源廣進,成為南城首屈一指的歌舞坊。
欠夜清寒的帳,風清影早就已經能夠還清,不過債主一直沒有追討,風清影也就沒有刻意去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篤定,就是覺得夜清寒不是為了那點錢才留在順天城。
方到未時三刻,歌舞坊都還處在一片沉寂之中,流雲閣也靜悄悄地立在那里,就像一個普通的江南院落,絲毫看不出夜間燈影交錯衣香鬢影的繁華奢靡。
到了煙水榭坐定,紫夢奉了茶上來,便乖巧地退到樓下,靜靜地守候。
煙娘坐在風清影對面,慵懶地倚著,一手端起茶杯細細地品,一手攬著瑪瑙珠串輕輕地撥。滿臉的悠然自在的模樣,絲毫沒有身為別人屬下的自覺,也少了風清影初見她時的憂郁。
「煙娘,看來你在這里過得如魚得水,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行了,這些有的沒的,少說些,什麼事兒!」
風清影一笑,也不介意煙娘的態度,在她看來,煙娘是秋原大陸少有的奇女子,可以做朋友的女人。
「有幾件事,需要姑娘們多留意一下!」
「什麼事兒?」
煙娘終于坐直了身子,眉宇間雖然還是滿不在乎的模樣,眼底的倦意卻隱入了眼底深處,偶爾的眸光流轉,便是深濃莫測。
「第一件事,幫我打听浣花樓的花飄雨,看看她是否單純,如果有背景,盡量揪出來!」
「花飄雨?」
「怎麼,煙娘听說過?」
迎著風清影詢問的目光,煙娘點點頭,腦海中閃過那個舞姿寂寞的絕子。
「花飄雨是兩年前到被人賣到浣花樓的,據說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奈何家道中落,被人騙入青樓。不過也是個聰慧的女子,沒有一味地逃月兌掙扎,而是和浣花樓的嬤嬤談妥了條件,以自己的舞姿歌喉攬客,也算是保住了清白。只不過,入了青樓的女子,便貼上了風塵的標簽,再怎麼樣潔身自好,終究也只是徒勞!」
煙娘說著,眼底蒼茫的神色閃過,口氣多了幾分感嘆。
風清影微微皺眉,終究沒有說什麼。
煙娘的私事,她從未打听,不是不關心,只是尊重她,希望有一天她能真正看開,說出來。
「听你這麼說,花飄雨也算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女子。盡量模模她的底,我不想自己身邊潛藏這樣一個未知的敵人。」
「身邊?公子,花飄雨怎會和你攀上關系?」
「不是和我,是和御天凌!」
「乾王爺?」
煙娘驚呼一聲,遠山含黛的眉攏起來,有些擔憂地看著風清影。
「煙娘,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是那些沒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是我的,誰搶也搶不走,不是我的,求也求不來!我風清影,從來不會低眉順目地去乞求一個男人的愛憐!」
煙娘深濃的目光有著欽佩,她能夠安心地留在流雲閣做事,本身就是被風清影的個人魅力所征服。
這樣的一個女子,值得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傾心以待。
只希望,乾王不要有眼不識金瓖玉。
「我會盡快動用人脈調查花飄雨,還有其他事需要留意麼?」
「有!」
風清影縴長的指輕輕地敲打著手中的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時間,煙水榭的二樓,只剩下一聲聲的敲擊聲。
許久,風清影下定了決心。
「煙娘,原本我開這流雲閣,只是想給自己找一處安身立命之所,有備無患。可是現在,我既然準備與他一起,便不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在虎穴狼窩里掙扎,哪怕不是為了那高位,也要護他平安。這條路走下去,必然危機重重,你願意和我一起披荊斬棘麼?「
兩雙清幽的美目對視著,沒有一絲隱瞞和逃避,坦誠相見。
煙娘驀然笑開來,平日倦懶的眉宇間綻放出璀璨的光芒,驕傲高華,桀驁不羈。
「煙娘困于情傷,半生倦懶,難得遇到如此知心人,便與你一起披荊斬棘,開出一片自由的天!」
「好!」
風清影擊桌大笑,意態豪邁。
「煙娘,如此,我們便將這流雲閣,打造成一個消息的集散地。進可攻退可守,總叫我們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這樣做,我們便需要訓練一些心月復,還要招攬一些能夠行走江湖的眼線。朝堂之上,廟堂之中,也要有一些能夠提供消息的人,這一點,會難辦許多!」
「沒關系,朝堂之中的事兒,不需要我們操心,御天凌必然有他自己的一套部署防範,我們只需利用流雲閣的優勢,打探一些私隱,能夠與他相互呼應配合,必要時刻,可以拿捏一些關鍵的人物便可。」
「好,閣里的姑娘,我會選資質好的,特別訓練一下。」
「江湖中的事,交給我吧,我想,夜清寒能夠為我們提供很多便利!」
「好!」
寥寥幾語,風清影和煙娘便將流雲閣的未來確立了方向。
此刻的她們怎麼樣也想不到,只是今日的偶一動念,日後秋原大陸最嚴密的情報組織便萌芽了,等待合適的實際發展壯大,為風清影提供了最為強有力的後盾。
此是後話,此刻,風清影也只是想要保護自己在意的人,讓自己能夠更加堅強地站在他的旁邊。
「煙娘,除了花飄雨,幫我留意太子御天翔和四皇子御天承,不必直接了解,讓姑娘們在常來常往的官員身上,留心一下兩個派系的各種情況即可。」
「嗯,我記下了!」
「最後一件事,可能比較難,你記著,不必刻意去深入調查,有消息告訴我。」
「什麼事?」
「關于御天凌的母妃,她是怎麼死的,是否真是暴病而逝!」
「你懷疑乾王的母妃乃是他人所害?」
風清影凝眉點頭,想起太後和自己說起御天凌時那惋惜的神色,想必以前的御天凌,和現在截然不同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皇室之中,本就陰暗血腥,為了爭寵,死幾個人,不算什麼。御天凌五年前方才真正崛起,我猜是有外界的觸因。這是他的弱點,我不想被其他人掌握。」
「好!交給我!」
相視而笑,這樣的交心和信任,是讓人喜悅的。
風清影起身,用力地伸了個懶腰,也不告別,徑自下了煙水榭。
御天澈被留在外面,此刻正生氣地嘟著嘴,撿了一堆的石子,一下一下地往湖里丟。
偶爾一個,便跳躍著打出三兩個水漂,大多數都是跳一下便沉入湖底。
風清影遠遠地看著少年,明白他被排除在外的心情,心底無聲地嘆息,在路邊挑了一塊扁長的尖銳石塊,緩慢地走近。
彎腰,揚手。
石子貼著水面丟出去,一下一下地跳躍著,足足跳起六七下,方才咕咚一聲,落入湖底。
御天澈怔怔地看著那個石子在湖面上跳躍,忽然便蹲,頭埋進膝蓋里。
風清影的心突然就疼了。
這個孩子,從最開始出現在她身邊,就是飛揚跳月兌的模樣,笑眯眯地叫她神仙姐姐,固執地把她放在第一位,什麼事都優先為她考慮。
就像,曾經的小墨。
可是她呢!
她總是在走自己的路,時快時慢,卻忘了關注身邊人的感受。
小墨從來未曾表現出自己是否難過傷心,御天澈,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樣脆弱的模樣。
她不曾看到的地方,他們承受了多少的被忽視的疼痛?
腳步突然變得沉重,風清影慢慢地走到御天澈旁邊,一撩衣襟坐下來,絲毫不顧及自己一身青衫被染了塵土。
「澈兒,想要打出更多的水漂,就要選擇合適的石子。扁平狹長,一側尖銳,這樣的石子,才是最適合的,能夠破開湖水,帶動石子向前跳躍。我們想要走怎樣的路,就要做怎樣的石子,找出最適合自己的方向,才能走得更遠。」
御天澈靜靜地抬起頭,在風清影面前向來愛笑的小臉此刻攏著淺淺的傷感。
他看著已然恢復平靜的湖面,被風蕩起一***的漣漪,悄然地向遠處擴散開去,最後一波趕著一波,再也找不到自己最初關注的那一圈。
「神仙姐姐,你呢,你想走怎麼樣的路?」
「我?」
風清影揚高了頭,看著碧藍的天空,高飛的鳥兒劃過,只留下透明的痕跡。
「澈兒,我一直都沒有太多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以前,我是一個孤兒,只因為對藥草有極高的辨識度,便被選中,參與殘酷的訓練,成為一個醫者,一個毒師。沒有自我的空間,全部的生命,都要繞著任務打轉。那時候,每一天都是同樣的軌跡,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也不覺得死了會有什麼遺憾。直到遇到我後來要嫁的人,我以為我很幸福,可是我沒想到,最終得來的,是背叛!我自殺,卻陰差陽錯地成為風清影,頂著現在這個身份嫁入乾王府。我本想離開的,自由自在地活一次,為自己。可是,澈兒,愛上了,便不由自主了。現在讓我離開,我放不下你三哥,放不下風清影的娘親,放不下搖紅挽翠,放不下流雲閣,放不下——你!」
低頭,對上御天澈清透的眸子,風清影微微一笑,抬手揉亂了他的發。
「澈兒,人不只是為了自己活著的,我們身邊,有我們愛的人,有愛我們的人,為了他們,我們要活得努力。哪怕會有很多傷痛、磨難,忍受很多的孤獨、痛苦,我們也要用心地活。」
「你現在走的路,是你想走的麼?」
御天澈抓住風清影的手,澄澈的眼眸凝視著她的眼,固執地想要問出一個答案。
風清影微笑,輕輕地嘆息。
「不是我想走的路,卻是我心甘情願走下去的路。澈兒,路上有你們,姐姐很開心!這段時間,是姐姐兩世人生里,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怔怔地看著風清影淡然如風的笑,御天澈的眸子里閃著點點的水光。
許久,猛然跳起來,臉上又是那樣調皮又可愛的笑。
「神仙姐姐,我們回去吧,想必三哥已經帶著那個女人回了王府,我要去看看,那個女人究竟長了幾個膽子,居然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風清影莞爾,拉著御天澈的手,往流雲閣後門走去。
「看看可以,想做什麼我也支持,不過澈兒,給你三哥留點面子,畢竟是他在意的人!」
「哼,看那個女人是否識相吧,只有神仙姐姐,才配站在三哥身邊,其他的女人,便是踫觸三哥的一片衣角,都是褻瀆!」
御天澈趾高氣揚地抬高了下巴,眼底閃著不容置疑的光芒。
他選擇的路,也不是他喜歡的,但是,為了三哥,為了神仙姐姐,他也同樣心甘情願地走下去。
無怨,無悔!
終有一天,神仙姐姐,我會讓你有一方自由的天空,任意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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