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影沒有離開,反倒在木屋中睡了半日,估模著秦逢宇他們已經離得夠遠,便生起火來。
最快引開刺客的方式,無疑是將他們吸引到自己想讓他們到的地方。
而煙,是最快捷的。
艱難地生起火,風清影將砍來的干木頭全部架在灶膛之中,自己在屋里屋外布置了一番。
臨近傍晚,風清影到樹林里,選了一棵高壯的樹藏身。
倚在樹上,風清影眯眼,呼吸平緩而悠長,身體隨著樹枝的晃動而輕輕地晃動著,仿佛已經與樹融為一體。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影西斜,夕光落在了山的那頭。
寂靜的夜里,這一處山谷格外清寂,有淡淡的月華灑落,顯得木屋悠然世外的安寧。
若是有一天,在這樣僻靜的地方隱居,也是一種幸福。
和自己愛的人,一起平靜的生活,是多麼難得!
風清影心里嘆息著,收回目光,看向天空中半彎的弦月。
不知道,他此時在做什麼!
山谷寧靜,沒有回應。
刺客也沒有絲毫生息,仿佛根本就未曾發現他們的目標在這里。
風清影並不著急,靜靜地坐在樹上,小範圍地活動自己的手腳,保持身體的靈活度。
直到天明時分,一直閉目養神的風清影猛然睜開眼楮。
風中,有不屬于葉片被風吹動的聲音響起。
那應該是黑衣人的衣襟被風掠動的聲音,一股肅殺的氣息緩緩籠罩了這片山谷。
「他的毒厲害,都小心!」
低低的宛若蟲鳴的細微聲音悄然流轉耳畔,若非風清影的耳力非比尋常,也無法听到這近乎耳語般的聲音。
想提防她的毒?
風清影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靜靜地合上眼瞼。
既然來招惹她,就要有面對死亡的覺悟,想必刀頭舌忝血的黑衣人,也早就有這個認知了。
默默數著細微得近乎無聲的腳步,風清影等所有人都走過之後,順著樹干滑下來。
動作輕巧,宛若夜行的狸貓,無聲無息。
身形落在樹的陰影里,風清影眯眼看著那些黑衣人化作黑色的光影模向木屋。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的寂靜,當先踏入木屋範圍的黑衣人抽搐了幾下,砰然倒地。
其他黑衣人見狀便想退後,卻已經來不及了。
「當心,毒厲害!」
一個黑衣人猛然大吼一聲,坐倒在地,努力壓制著身體中的毒性蔓延。
「怎麼樣,我最新研制的毒,滋味還不錯吧!」
風清影冷笑著走出來,月色下,動作輕盈得像一直戲弄獵物的雪豹,冷凝而優雅。
「是不是沒有想到,那毒已經下了一天,還有如此強力的效果?真是抱歉,讓你們白白等了一天的時間。」
黑衣人眼楮眯成一條縫,月色下閃著冰寒的光。
「你知道我們白日就到了?」
「我還知道,你們派了探子盯梢大哥他們,怕他們是故意離開,設計引你們上鉤。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他們確實是離開了。」
黑衣人咬牙,苦笑。
「罷了,我輸得心服口服,要殺要刮,你隨意!」
風清影傲然獨立在黑衣人三米遠的地方,看著他頹敗的眼神,冷然而嘲諷。
「一個殺手,在自己最後一口氣未斷之前,都不應該輕易放棄任務,是你不配做一個合格的殺手,還是以為我會被你的言行所迷惑?」
黑衣人用盡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對面前的少年肅然起敬。
「今日即便死在閣下手中,也是一種榮幸!」
話落,黑衣人猛然攻向風清影,劍光如雪,拼盡全力將風清影緊緊包圍其中。
風清影手中的匕首閃著寒光,招招致命,竟是比黑衣人更像一個殺手。
月色如水,銀色鋪滿了樹林,風清影手中的匕首接引著月光,宛若一個精靈,繞著黑衣人前後左右不停地旋轉。
被追殺,澈兒受傷,被迫遠離,眼睜睜看著秦逢宇他們離開。
風清影心中積壓的怨怒在這一刻淋灕盡致地爆發出來,黑衣人身上一道道傷口猙獰著,月色下血光迸射。
縱然將你們千刀萬剮,又怎能解我心頭之恨!
風清影的眼底,晦暗陰霾,冰冷絕情。
黑衣人雖然明知道風清影是貓戲老鼠的逗弄,卻也只能苦苦支撐著,盡力避開要害。
他的任務就是吸引這個少年的注意力,以這些同伴的死亡為代價。
太過于糾結于自己的情緒發泄,風清影沒有發現身後一道殺氣漸漸凝結,然後,化為一道利箭,狠狠地射向她的後心。
「小影,躲開!」
熟悉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風清影的匕首一個不穩,割斷了黑衣人的喉嚨。
她下意識地轉頭,急切地尋向聲音來處。
這個聲音,是夜清寒!
利箭破空而至,狠狠地擦過風清影的手臂,她甚至能夠
感覺到被帶走的血肉痛呼著。
可是她卻顧不得自己的傷,向著聲音來處跑去。
「夜清寒,是你麼!」
林中,稀疏的月光落下來,夜清寒一身熟悉的黑衣,渾身上下滿溢著狂怒,他的眼神,閃著嗜血的光芒,狠狠地瞪著面前一身銀色衣衫,手中握著一把銀弓的男子。
「蕭冷,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無視我的命令!」
銀衣男子蕭冷勾起唇角微笑,月色下,他的笑容,流光嫵媚,讓人難以相信,這竟然是一個男子的笑容。
「夜清寒,你終于肯見我了麼,我以為你會躲著我一直到死!」
「蕭冷,身為夜衣樓副樓主,罔顧樓主命令,該當何罪!」
夜清寒絲毫不去看蕭冷深濃的眸子,只是冷冰冰地開口,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蕭冷卻是毫不在意,只是倚在樹上,微微地歪頭,笑眯眯地看著夜清寒,眸光流轉間,光華璀璨。
「夜清寒,我知道你早早便下了命令,不許夜衣樓動這個女子一根手指頭,可是我看她不爽啊,剛好有人下了單,就過來看看。還不錯,一個小丫頭居然能夠獨立解決我夜衣樓玄字輩幾十人,地字輩七人,若是到我夜衣樓,怕是天字就不會空置了!」
「蕭冷,我警告你,不許打她的主意!」
夜清寒的聲音更冷,表情陰厲。
蕭冷轉頭看著夜清寒,輕輕地笑開來,銀白色的衣袍在月色下劃出一道水波般的弧度,轉身便走。
「夜清寒,如果你下次還是躲著我,我會繼續找這小丫頭的麻煩。至于這一次的擅自行動,你是樓主,你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我隨便!」
「蕭冷,如果下次被我知道你踫小影,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夜清寒的聲音很平靜,卻很認真,蕭冷的身影僵了一下,隨意地揮揮手。
「隨便你,便是死在你手里,也無所謂!」
風清影看著那個張揚而魅人的銀衣男子灑月兌的背影,竟憑空品出幾分蕭瑟,不由蹙起了眉。
這個男人,莫不是對夜清寒……
若有所思地來回看一看夜清寒和蕭冷,風清影聳聳肩,放棄思考這個問題,反正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會解決。
她只在意,夜清寒是不是想通了。
轉頭,對上夜清寒清亮的眸。
久久無言,就那樣默默無聲地對望著,仿佛離開了千萬年,已經滄海桑田。
許久許久,夜清寒輕輕地嘆息。
「小影……」
驀然覺得鼻酸,風清影扁扁嘴,委屈地看著夜清寒。
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看到熟悉的長輩,心里的恐懼瞬間爆發,急需發泄。
「對不起,我來晚了!」
風清影努力壓抑自己心頭的酸澀,看著夜清寒,綻開一抹笑。
她不習慣把脆弱表露出來,哪怕面前是她如哥哥般看待的人,她也只能默默地將苦楚吞下。
「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
「蕭冷是夜衣樓副樓主,夜一的勸說他並不接受,一意孤行地追殺你。剛一接到夜一的通知我就趕來,還好來得及!」
「夜一一直在我旁邊?」
夜清寒沉默了下,點頭。哪怕風清影說她不是自己的小影,他也無法真正不擔心,所以一直把夜一留在她身邊。
只是可惜,踫到蕭冷那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