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影便留在了軍中，住進了御天凌隔壁的帳篷，每日里熬了各種調養身體的補藥，準時送到御天凌面前。
御天凌雖然心里暗暗戒備，擔心她會像梁百草說的那樣，對他存了不該有的想法，卻也尊重她是一個女子，並且循規蹈矩並無逾矩之處，是以並未表露出太強烈的疏離。
軍中有這樣一個治療外傷的好醫師，是所有士兵的福氣。
御天凌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迫使風清影離開，讓更多的傷者面臨危險。
所以只是彬彬有禮地與風清影相處，卻無半分親近之意，甚至會刻意減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樣的心態之下，反倒沒有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就在身邊。
風清影曾幾次要求隨侍在御天凌身側，作為貼身護衛，保護他的安危，都被御天凌拒絕了。
御天凌說了三個理由，讓風清影無法反駁。
第一條，她是女子！
第二條，他是男人！
第三條，她是醫者！
她是女子，所以不能站到危險的第一線，要保護好自身的安全。
他是男子，所以不能容許自己接受一個女人的保護，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她是醫者，不單背負著自己的生命，還有許多傷者等著她治療，她的那雙手，可以挽救許多人的命。
簡簡單單的三條理由，卻讓風清影模著鼻子嘆息，只能留在軍營里。
不是不擔心他，卻要讓他獨自承擔必須背負的責任。
她能做的，是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沒有戰役的時候，風清影便背著藥簍，帶著幾個人上山采藥，雖然只是簡單的藥草，但是在風清影的調配之下，卻能夠適合戰場所需。
所有接觸過的人，都喜歡上這個安靜的醫者。
在徐達等幾人的宣揚之下，大家更是對她深藏不露的身手極為佩服。
這一日，風清影采了藥回來，路過校場，停住了腳步。
除卻巡邏的人，其他人都集中在校場操練，手中大多是剛猛的刀，適合劈砍，是戰場上最適合的兵刃。
整齊而有力的揮刀動作，威武雄壯的叱喝聲，將近四萬多人的校場上，聲勢震天。
御天凌一身墨蘭的緊身戎裝，負手在隊列中來回巡視，峻冷的容顏寫著嚴肅，眼神是犀利而鋒銳的，像藏了刀鋒在其中。
風清影不自覺地走上前去，想要離他近一點。
她想看看他的眼底，有沒有深藏的憂傷，為必須發生的戰爭，為那些戰死沙場的同袍。
御天凌遠遠地看到風清影走來，慢慢從隊列中走出。
風清影有些詫異，這段時間，御天凌對她的躲避，她不是不知道，沒想到這會兒他居然自己主動走到她面前。
靜靜地抬眸，看著御天凌，眸色清澈，眸底的光芒卻暗藏。
「孟醫師，對我們的訓練，能否提些建議？」
「建議？」風清影詫異地揚眉。
「對！那日我見你的身手利落，雖無招式，卻步步殺機，是適合殺人的手法，若是能夠改良一下我們的訓練方法，想必士兵在戰場上存活的機會更大。」
風清影苦笑，她要怎麼回復他？
自己那些殺人的手法是在佣兵組織里學到的，每一下都凝結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淚，是用命總結出來的。
而她，足足練了這些手法十幾年，並且生死關頭無數次，才到了現在的程度。
揉揉眉心，風清影轉頭看向校場上氣勢如虹的士兵。
大開大闔，橫劈豎砍，每一下都集中了全力，一往無回般決絕。
「元帥，戰場上要的，就是這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氣勢，這是千百年來總結出來的最符合規律的打法，若是臨時改變，不僅無法達到我們期望的效果，甚至會失去此刻的優勢。」
御天凌也隨著風清影的目光凝眸，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只是希望能夠盡量減少犧牲罷了。
「多謝孟醫師，是我思慮不周。」
看著他明顯有些黯然的眸子，風清影明白，他是為了這些可能會戰死的士兵悲哀。
他在順天城，是冷血薄情的王爺，在這里，卻是個慈悲的元帥。
「王爺，我可以訓練少數一些人！」
沖口而出的話，不經過大腦，只想抹平他臉上的淡淡哀傷，讓他能夠保持峻冷的威嚴。
果然，御天凌雙眸燦亮，轉頭期待地看著風清影。
「孟醫師有何高見？」
「士兵中有體小力弱者，無論怎樣艱苦的訓練，也無法彌補先天不足，挑出這樣的士兵，我教他們省力的殺人手法，將他們訓練成尖兵，無論是偷襲，或者是突進，都會十分適合。」
「一千人，不難，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有效果？」
風清影凝眉細細思量，咬咬牙。
「十天！給我十天時間，我會盡全力訓練，就算無法太強，至少比現在這樣要好很多！」
「好，稍晚一些，我會挑選出兩千人給你，成立先鋒隊，任你為隊長。你
盡管放手訓練，若是吃不了苦頭，便趕出去，生殺予奪，你說了算！」
生殺予奪！
這樣的權利，這樣的信任！
風清影心里溫暖，看著御天凌，微笑，笑容卻堅定，眼神也自信傲然。
他既然許她如此的托付，她便還他一支精英隊伍。
那一瞬間，風清影的眼眸璀璨明亮，似碎了漫天的星辰在她的眼底，錚錚傲然。
御天凌不經意地轉頭，就看到風清影自信的笑容。
唇角微彎，眉眼清澈。
熟悉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御天凌微微蹙眉，細細地打量風清影那張清秀的少年面孔。
依然沒有印象，自己的腦海中，沒有這張臉，也沒有這個人。
搖頭嘆息，自己這段時間真的是太混亂了。
「孟醫師，那接下來的時間，就辛苦你了，需要人手或物資，盡管和我提！」
「元帥客氣了，是我份內之事。也請元帥保重身體，沙場無情，家中卻都有親人等待，萬望保護好自己！」
親人……
御天凌目光悠遠，想起皇女乃女乃，想起澈兒，他們都是他心底最後的溫暖。
還有影兒，雖然她不知在何方，卻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不想讓她擔心，所以，他會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回去找她，用他所有的一切，讓她幸福。
御天凌的效率非常快，不過一個時辰，兩千人就集中在一起。
單獨闢出校場的一塊供風清影使用，御天凌便站到了風清影旁邊，等著她開始。
「知道你們為什麼被挑選出來麼？」
兩千人整齊地排列，卻沒人說話，只是一些人的眼底，流露出幾分悲憤。
風清影上前，點著第一排的一個士兵。
「你來回答！」
「不知！」士兵抿著嘴唇，定定地望著前方。
「想！」風清影斬釘截鐵。
沉默，沒有人回答。
風清影也不在意，直接負手在隊列前來回走動，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打量著士兵的目光，卻紅果果的讓人覺得自己被輕視。
「既然不知道，就由我來告訴你們！」
風清影揚高了下巴，眼底的挑釁十分明顯。
「我請元帥挑出來的兩千人，都是體薄力弱的，在戰場上，比不過其他同袍，是最容易被殺死的！更明確的說法，是最沒用的！」
即便如此被羞辱，依然沒有人出聲。
鐵血的紀律，讓他們早就已經養成了听從上級指示的習慣。
只不過更多的人臉上顯露出悲憤的神色，眼底迸射出的光芒，幾乎寫進了幾分仇恨。
身為男人，最無法接受的，便是被羞辱！
尤其是士兵，士可殺不可辱，他們寧可在戰場上流血送命，也不願意被一個少年如此赤.果果地羞辱。
「我知道你們不甘心，有話說，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想說什麼？」
被點的士兵火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風清影，雙手緊握成拳，身體都在顫抖。
「我們體薄力弱，但是我們有堅強的意志，我們有保家衛國的拳拳之心！也許我們沒用，但是我們可以用生命去護衛自己的國家！孟醫師，我們尊重你，但是，請不要羞辱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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