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夢星再醒來時,已經是二月十六日的早晨。盡管每次醒來,她都要努力回想一次昨天她到底干了些什麼,可浮現在她腦中始終只有前天的記憶。不過,所幸這麼長時間以來,夢星從來沒有在她無意識的時候惹出過什麼亂子。所以,在這件事上她也就沒有過度去刨根問底,全然把這當成了失憶的後遺癥了。
今晨,又一次回憶未果之後,夢星照例將其拋諸腦後,準備開始一天的生活。可剛起身,夢星就發現一個禮品盒安安靜靜躺地在她的床頭上,盒子邊還有一張生日賀卡。
將賀卡拿來讀過,夢星方才還泛著些許愁容的面龐自然而然的掛上了笑意——「虧你還記得……」輕輕抱怨一聲,夢星隨即打開了那份禮品盒,原來是一條碧綠色珠子串聯成的手鏈。看這些珠子的色澤和材質,應該是翡翠一類的玉石吧?
夢星也不多想,自然而然地就將這串手鏈戴在了腕上。老實說,夢星所有的飾物並不多,加上這條手鏈,她還有一條紅寶石吊墜項鏈,一對紅寶石耳環,一枚紅寶石戒指。可能是自己失憶之前的興趣所致,她的那對耳環和項鏈上的紅寶石墜子都是鳳凰翎毛的形狀,而瓖嵌在自己戒指上的那枚紅寶石也被打磨加工成得像是一輛古代戰車的樣子。相比起來,這條由哥德爾送給她的手鏈算得上是她幾件飾物里最為樸素的一件。不過,以她如今喜愛簡約的個性,這條樸素的手鏈倒是會成為她最喜歡的一件。
戴好手鏈,夢星便下床梳洗,準備去上班了。
說到夢星的工作,就不得不說她有一個高尚的職業——她是冬木市穗群原學園小學部的教師——目前就任穗群原國小一年級B班的班主任導師。
這份職業應該是她在失憶之前就一直從事的。因為在她失憶之後的第七天,她就在臥室的抽屜里發現了兩張分屬于她跟哥德爾的「教師工作證」。夢星從那上面知道,原來她和丈夫都是穗群原學園的老師。
只不過,有一個問題夢星在這近一年來都想不通透——學園的學園長為什麼要一直聘用工作一天就得忘記一天的她呢?是自己在被忘記的這一天里,依然把工作完成得很妥帖了嗎?
夢星向學校的同事提出自己的疑問,從同事們口中得知——原來自己跟哥德爾一直都是同時帶領一個班級,並且教授同一門科目。至于上班的時間,則從來都是她跟哥德爾一人一天,輪流交替著工作的。
奇怪,日本有這種教師夫婦輪流上班的制度嗎?夢星又去詢問學園長,學園長說,這是對海外員工的特殊照顧。
既然如此,夢星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特殊人群的優惠政策。梳洗完畢,又用過早飯,便穿了外套,跨上單車出門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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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立——敬禮——坐下——」
在一大群蘿莉和正太或羞怯或憧憬的目光里,夢星掛著她招牌式的微笑走進穗群原學園小學部一年B班的教室,準備開始早晨的班會。
夢星在講台上站定,開口說話前,她習慣性地掃視了下面的學生們一眼。猛一下,她發現靠窗的一張座位竟然空了出來。
這位置本來是屬于一個姓遠阪的學生的,這是一個乖巧听話,又有些膽小羞澀的女生。在夢星的記憶里,前天她還在羞答答听自己講課,從前也沒有過她缺課的記錄。但是,今天她怎麼就突然不見了呢?也沒人通知過夢星,遠阪她今天請假啊!
不知怎的,看到遠阪不在,夢星心里忽然一下就煩躁不安起來。她也不管正在進行的班會,月兌口就向學生們問了出來︰「遠阪呢?遠阪櫻呢?……同學們,你們誰知道小櫻哪里去了?」
「櫻?昨天她就沒有來學校了……」
「她好像是家里出了什麼事吧?」
「不對,我听說是她的父母把她送給別人家了……」
……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剛剛還鴉雀無聲的教室里「轟」一下炸開了鍋。
「靜一靜——大家都靜一靜——」
面對這有些失控的局面,夢星自然得設法把課堂的紀律給控制下來。更何況,就目前的情況看來,班上的這些學生們對櫻的情況也都是一知半解。與其讓他們在這里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耽誤了正常的教學工作,倒不如一會兒去問一個真正的「知情人士」。
在夢星的幾聲嬌吒之後,教室里恢復了安靜。不可否認,我們的大美女教師尹夢星小姐在學生里還是有很高的人氣的。
見學生們都閉上了嘴巴重新坐好,夢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掃視眾學生一眼,故意把聲音壓低,裝得有些冷冰冰地說︰「好了,現在開始班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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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一節課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听到下課鈴響,夢星也終于得以閑暇去詢問那個「知情人士」關于櫻的情況了。
她去了二年級的校舍,找到二年A班的班主任導師。請他叫來了遠阪櫻的同胞姐姐——遠阪凜。
「夢星老師?」見到夢星,遠阪凜顯得有些緊張。這無可厚非,因為在整個穗群原學園,美麗優雅的尹夢星老師幾乎是學園里每一個女生憧憬和模仿的偶像。女孩子們只要一看到夢星老師,就會想象在多少年以後,自己也可以成為她這樣近乎完美的女性。
「凜,你來啦!」夢星將凜拉到身邊,柔聲對她說道︰「你知道櫻她今天為什麼沒有來學校嗎?是生病了麼?」
「她……櫻她……」提到自己的妹妹,凜猛然間一陣語塞。
夢星仔細打量了一下凜的動作,發現她竟然將自己的一對小拳頭握地緊梆梆的。
「她……她……」凜吸了吸鼻子,聲音里也伴隨起一絲抽泣。
「凜,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夢星安慰了一下凜。
「爸爸和媽媽……把她……把櫻……把她送給……過繼給間桐家了……」最後,凜幾乎是咬著牙說完了這句話。
「間桐?!!!——」不知怎的,夢星猛一下從椅子上戰了起來。其神經質的情緒嚇了她身前的凜一大跳,也引來了辦公室里其他老師的紛紛側目。
「尹老師,你怎麼了?」一位同事關心道。
「我……我沒事的……」夢星結結巴巴地回答著,緩緩坐回到椅子上——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這麼激動呢?不對,當自己听到櫻被送到間桐家以後,自己的情緒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了。
如果說當看到櫻不在時,夢星的心情只是有些忐忑和煩躁。那麼當她從凜的口中得知了櫻的真正情況之後,她的情緒就已經升級為震驚和憤怒了。可是,這震驚和憤怒又是從何而來呢?櫻只是她眾多學生中的一個,即使夢星承認自己有些母愛泛濫,把每一個學生都當做自己的孩子在看待。可單純就櫻被她的父母送給別人家撫養這點,雖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可也算不得是壞事啊!
夢星在冬木市生活了近一年,也知道櫻和凜所在的遠阪家和櫻被送去的間桐家都是冬木市的大家族。而且,兩家的關系也極好。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櫻的父母要把她送到別人家里去。可那對櫻而言也不過就是換了個姓氏和居住環境而已。即使以後櫻想家想父母想姐姐了,她也可以隨時看到他們。可為什麼,為什麼夢星只要一听到櫻被送去了間桐家她就會火冒三丈呢?
順帶一提,自從夢星失憶醒來過後,她的直覺就準得嚇人……不,與其說那是直覺,說它是夢星的第六感更為準確一些——但凡只要夢星覺得不妥的事情,那麼那件事情的本質就絕對好不到哪里去。甚至于夢星在與人交流的時候,她也可以通過這種奇特的感覺,精確地判斷出別人對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根據以上經驗,當夢星發現自己對櫻被送去間桐家這件事感到義憤填膺時。她也暗暗擔心起櫻現在的處境來。
勉強壓下自己心頭的火氣,夢星繼續溫和地問凜︰「凜,那你知道櫻為什麼不來上學嗎?即使去了間桐家,她也是該來學校的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凜嘟著小嘴甩了甩頭,扎在她頭上的雙馬尾也跟著一起俏皮地搖晃起來,模樣煞是可愛。「可能,是間桐家里有什麼事吧?」
「是有事嗎?」夢星低吟了一聲,繼而對凜說︰「好吧!情況我了解了,凜你就先回教室去吧!」
「櫻——櫻——遠阪櫻——她真的只是被過繼給了間桐家那麼簡單嗎?為什麼我會對她被過繼給別人家這麼不安,甚至于憤怒呢?是氣她的父母不顧女兒感受就擅自決定她的命運,把櫻當成一件物品、一個玩偶嗎?好像是,可又不全是——那究竟是什麼呢?她為什麼不來學校?到底出了什麼事?……」無數個問題縈繞在夢星的心頭,她理不清、想不通、猜不透。不過,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要去猜,不要去想好了,一切就只要用自己的眼楮去看清楚就行——「等今天放了學,去間桐家做個家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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