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已然注定成了一局不可改變的憂傷,繼續糾纏得到的不過是更多的無法挽回。歷史風塵輪回,錯過的錯過,失去的失去,抓不住的何須拼了命的不肯放。佛說,放下舍得,先要舍才有得。
這樣想著,心中的怨念也散去許多,尹雪裳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然後悠然轉身離去。
只是,她的手腕卻被她緊緊拽住。
「醫卉月,放手吧!我于你,已經恩斷義絕,你這樣死纏爛打也不過是徒勞無功。」右手抬起狠心捌開她拽住自己的手,眸里暗藏的淚水卻在默默的訴說著悲涼。回不去的昨日,回不去的身份,如今她又能如何拾起。
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來,剛剛還是艷陽高照,轉瞬間就烏雲密布。尹雪裳抬起頭看看灰色的天空,眸子里的悲涼更深了些。看來,就是連老天也在催促自己快些離去,不願讓自己與這個邪惡的女子多呆一秒。加緊了腳步,想要將醫卉月遠遠的甩在身後。可是,她小瞧了醫卉月了,她帶給她的每一個「禮物」都是極致的誘惑。
「如果……」身後的醫卉月高昂起頭來,詭異的笑著望著前面匆匆逃離的人,「如果,是救玄印了。」
尹雪裳停住腳步,站立在離她不遠的田園邊,沒有轉身沒有回頭,而是哧哧的笑出聲來。又想用這一招麼?那麼這次又想要利用自己去殺了誰?簫寧南還是天沐風?因為發笑而顫抖的身子突然靜止,邁開步子又繼續前行。
「你不想听听我這次的目的麼?」前面的那個人兒越走越遠,絲毫沒有停留下來的意思,醫卉月終于焦急的喊了出來,「我這次別無他求,我幫你救玄印,而且只要你同意,我們可以馬上動身前去雪山去救他。」
「小白姐姐這次真是下了重注呀!可是,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一個滿口謊言的妖女麼?」隔著幾方草垛,她們相視而望,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不同的猜疑。右手緩緩撫上胸口,長發在風中妖嬈,眸子里的憤怒漸漸黯淡了下來,尹雪裳低垂著頭像一個受了傷的孩子,「我真的累了,放過我好麼?也請放過你自己。」
對面的人兒白衣輕撩,高傲如她,也終有一日低眉案首跪來。她說,她不是醫卉月不是小白,今日她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跪下求她,只求裳兒隨她回去望一眼她那可憐的孩兒,他被愧疚與心痛折磨的蒼白如紙,他日夜重復的念叨的無非都是裳兒的名字,他虛弱的猶如不存在這人世間……只要裳兒答應去見他一面,她願意失去她的所有。
「求你。」醫卉月低垂著頭重重叩下,再抬起頭時,額上溢出一滴血水來。
掌心被滲出的汗水浸濕,她終究不是絕情絕義人,所以也做不到無動于衷。尹雪裳緊咬著唇角一遍一遍的勸服著自己不要再次上當,可是當醫卉月轉訴著那個人兒的境況時,心中竟隱隱作痛。既然只將她作為棋子,又何須那般折磨自己了?還是,他也如她一樣在不經意間深墜情網……白海棠,我們可不可以假裝不悲傷?
「若是小印的尸身真的被你完好的藏在雪山中,若是你真的能救醒他,我就……隨你回去。」尹雪裳回轉腳步緩緩走進她的身旁將她扶起,這是一個理智的選擇,就算不是為了白海棠,也該賭一次救回小印的機會。
「謝謝你相信我這一次。」她起身,向前行。
這烏黑的天空漸漸遮住了整個世界,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影在黑夜中閃現不斷。
趕了幾天幾日的路程,倆人終于到達了雪山腳下。尹雪裳仰視著這座千年不化的雪山,視線定格在雪山的山頂之處,原來當日她見到的並不是幻影,是小印,真的是小印。只是,醫卉月的障眼法掩飾的很好,讓她錯以為是一個錯覺。現在,她又來到這座雪山,小印的尸身就藏在這座雪山的一個冰窟的冰棺中,她似乎能夠听到小印在召喚自己。
「小印……你不要害怕……裳兒來救你了,很快,我們就可以團聚了。」心里默默的念著玄印的名字,尹雪裳一個箭步跨上了山路,玄印的笑臉在腦中越加清晰,唇邊也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激動的笑來。
當尹雪裳終于踏入那冰窟望見冰棺中玄印的尸身時,熱淚溢出眼眶。要不是隔著這厚厚的冰棺,他真的只像是睡著了一樣。醫卉月將他的身體保存的很好,那些曾經被刺過劃爛的傷痕已經愈合,他除了沒有氣息,一切都和昔日一樣。尹雪裳暗自冷笑,以醫卉月的實力想要將玄印的尸身恢復如常還是不難的,她將玄印的尸身保存的這麼好,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利用自己吧,只可惜,千算萬算終有失算,奇差一招便是滿盤皆輸。
「告訴我,怎麼救他?」尹雪裳言語冰冷,眼神警戒的望著身旁的醫卉月。這個妖女操控著天下大勢,她始終還是無法完全信任她。
「我能保他的尸身千年不化,但是卻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醫卉月緩緩道來,左手的中指輕輕點觸在冰棺上,指尖處竟隱隱現出一縷金黃色的光芒來,突然她用極其堅定的目光望著尹雪裳,「唯有你,唯有你能改變蒼生大地,逆轉生死輪回。」
她的眼中有一種令人驚懼的精光,看著看著尹雪裳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那是隱藏在她體內的妖性,那是嗜血
的吞噬在蠢蠢欲動。身懷著這樣巨大異能的人,就如同這個世界的主宰者,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會窺覬這樣的異能吧。尹雪裳暗自嘲笑著自己,世人拼盡余生想要得到的東西自己卻輕易獲得,可是自己偏生又對這股異能抗拒的生厭,假若她平平凡凡也就不會橫生出後來的這麼多禍端。老天爺,真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主兒。
「我需要怎麼做?」收回自己的思緒,尹雪裳不再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令玄印死而復生。
「還記得你初來時腰間的那塊紫玉麼?」醫卉月猛的出手,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她的手竟然伸入了尹雪裳的胸膛里,可是尹雪裳並沒有感覺到半分疼痛,反而感覺有一股熱流自體內緩緩迸發,仿佛就要沖出身體了。
「啊——」尹雪裳大叫一聲,有什麼東西已經月兌離了身體,似乎用去了很大的力氣,此時她跌坐在冰面上氣喘吁吁。
再抬頭時,她的眼楮立刻被醫卉月手中的那枚紫玉吸引住了目光。很久沒見到那塊紫玉了,還以為它早已不知道丟落在了何處,豈料它卻一直如影隨形藏在自己的身體里。仔細瞧去,尹雪裳越發覺得那塊紫玉像極了……
心髒!
初瞧時僅是一塊小巧的玉佩的模樣,可是它就像是會長大會變形一樣,一點一滴蛻化成了人類心髒的模樣。驚訝中的尹雪裳下意識伸手去觸模自己的胸膛,明顯的感覺一空。沒有傷口,沒有裂開的痕跡,還是完完整整的身體,可是卻感覺不到心髒的跳動了。
「不可能的,為什麼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一切都很正常呀……。」尹雪裳呆呆的望著那枚紫玉念出聲來。
「它已經化成你的心髒,與你融為一體了,你就是命運,命運就是你。」醫卉月將尹雪裳扶起,紫玉遞交到她的手上,這塊命運之玉已經認定了主人,無論誰奪去也沒用,只有它命定的主人才能發揮它的能量。
「命運!」尹雪裳痴痴的念著這兩個猶如千斤一般重的字眼,她從來只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卻不想被命運之玉選中,成為新的主宰。
指月復一遍一遍的劃過紫玉的表面,那股溫熱的氣息還在胸膛里流竄,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對于這塊紫玉的渴求和呼喚,它們是一體的,它們是不可分割的。
「只要你集中思想,便可用意念來控制這塊紫玉的力量,將一份鮮活的靈魂重新注入玄印的體內,他便可死而復生。」
醫卉月的話就像是魔咒一般,牽引著尹雪裳的每一根神經。她慢慢閉上眼楮,心靈也漸漸安靜下來,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與自己融為一體。天地及是我,我及是天地,萬物以我為生,我以萬物為根。
先前感覺月復部是一小股熱流,後來像是匯聚成了海洋,澎湃洶涌著狂奔而來,似乎將要沖破所有的束縛。漸漸的,尹雪裳陷入一個夢境里,有狂風,有勁草••••••天地萬物在頃刻間覆滅又歸于一體,集合涌入自己弱小卻能吸食所有的身軀。
醒來吧,小印!醒來吧,小印!
靈魂,請重歸你的身體,讓原本干涸的軀體有生命源泉的滋潤,讓枯死的軀體重回命運的懷抱。
醒來吧,小印!醒來吧,小印!
遠古的召喚沖破雲霄引領著飄蕩的孤魂,逝去的生命在慢慢沸騰、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