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卉月,你算的盡天下,卻獨獨算不到我尹雪裳,你不是說我是個異數麼?所以,即便走在你鋪好的路上,我也能轉身逃離。
自此以後,那些生的、死的、親的、愛的,她都不再過問。
尹雪裳,只屬于她一人,她的命由自己支配。
某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尹雪裳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簫寧南下令全城瘋狂的尋找,再也尋不到她的一絲蹤跡。他只記得前日的那個午後他和吟瑾還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擔憂的望著尹雪裳,他只記得他拿出了赤烈的鎮國之寶誅神金箭想要交托給吟瑾,心里還打算著等將一切赤烈之事都處理好之後就隨她遠走天涯,可是,她卻在他還來不及道明心意之時悄然離開了。
「裳兒,這次??????你是想要拋棄所有人了麼?」燭台上的燈火忽明忽暗,錦衣玉袍的一代國君在夜雨微寒的深夜里,默默落下一滴淚來。
兩年之後的離塵谷又重回了生機盎然,那些死難中逃生的人們又回到了這片故鄉。經過那血腥的一段過往之後,當年那些淘氣的孩子們似乎也變得成熟了。
清晨的陽光剛剛透入屋子里,「砰砰」的拍門聲已經在耳邊吵雜的響起。尹雪裳揉揉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著半晌才穿好了衣服起床去開門。
「姐姐,你還不起床趕路,就看不到了呢。」已經及到尹雪裳肩頭的紅杏雙手插著腰仰著頭,言語中雖然帶著些許憤怒,可是眸里卻是柔和的疼惜。她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高傲、霸道的杏兒了,從父母的尸體下爬出來的那一刻她開始學會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當然這也包括尹雪裳。這個失去了丈夫的女子,心中的疼痛恐怕不比自己輕。
「嗯,哦。今天……要去哪兒麼?」尹雪裳一邊拍著呵欠一邊望了望四周景物。離塵村的鄉親們果然是勤勞肯干,短短兩年之間又恢復如前。當初她還擔憂著天下之大無處可去,可是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遇見了虎兒,那年的虎兒眉目之間已經有了滄桑之色,他像一個小小男子漢一樣肩負起了村長的使命,為尋找那些失散的鄉親奔波各地,現在他更是名符其實的離塵村新村長。
還是那個小屋,她又回到了這里回到了這個曾經與小印生活過的小屋。屋子里似乎還殘留著小印的氣息,她喜歡這里,就像小印還陪伴在自己身邊一樣。也唯有在這里,她會感覺到心靈的純淨。
腦海里突然劃過一縷素白的衣衫,妖冶的眸子孤寂俊朗的容顏……按住胸口,試圖阻止那些拼命襲來的疼痛,一遍一遍的告誡著自己不要再對那個無情的人念念不忘。
永遠……永遠不要再相見!
「姐姐,裳姐姐,你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胸口受傷了麼?」杏兒伸手扶住她,卻被她輕巧躲開。轉眼,又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我是故意嚇唬杏兒的,想要看看杏兒關心不關心姐姐。」努力的扯開嘴角,臉上的笑容卻顯得萬分僵硬。
「裳姐姐是想印哥哥了吧?其實,杏兒也很想……。」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杏兒的眼楮里多出一抹晶瑩的淚滴來。她嘗試著四處打听玄印的下落,可是所有告訴她的只有一個答案,就是玄印死了,連尸首也消散了。她一直不信,印哥哥那麼厲害怎麼可能輕易死去,不是一直找不到尸首麼?所以,就算尹雪裳親口告訴自己這個答案,她也不會相信。自欺欺人也好,不肯死心也罷,她寧願相信總有一天她的印哥哥會笑著回來離塵村,同杏兒團聚、同裳姐姐團聚、同鄉親們團聚。
「杏兒……。」尹雪裳疼惜的撫模著杏兒的腦袋,手指輕柔的劃過她的側耳。這個小姑娘心里種下的愛情不必自己少,小印能被這樣的人珍藏在心中真好,「杏兒,剛剛不是有事情要告訴我麼?」扯開笑容轉移話題,把所有煩惱悲傷通通拋諸腦後,她尹雪裳要活的更加開心。
「哪是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呀,哎呀!真是的!都兩年了,裳姐姐的腦子怎麼還是沒長了,還是一樣反應遲鈍,越變越蠢。」提及此事,杏兒馬上言辭灼灼開始數落起尹雪裳來。
尹雪裳斜睨著眼楮望著紅杏,望著望著眉眼笑開了花兒。雖然這個小丫頭長大了點,嘴巴還是那麼壞,可是這兩年卻是她真真實實的陪在自己的身邊,安慰著自己的所有悲傷。
「杏兒,有你真好!」尹雪裳突然一把將紅杏摟進懷中,樂呵的轉悠起來。
「咳咳……你快把我勒死了。」杏兒的小臉已經憋紅了,她極力的想要掙月兌尹雪裳的「鉗制」,奈何這個愚蠢的女人身板雖小力氣卻比男人還大。
瞥見杏兒幾乎要吐出白沫星子的唇角來,尹雪裳這才放開了雙手,偷瞧著杏兒猛拍著胸脯呼吸著新鮮空氣,背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戳著手腕。
她剛剛……貌似……太過激動了。
「那個……杏兒啊,先別急著罵我哦,咱們先說正事吧?」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還要能月兌圍解困,這是尹雪裳自編的生存法則。看他人的顏色行事,在這點上尹雪裳絕不含糊。該出手時就出手,該逃跑時就逃跑。
「哎呀!真是的!被你這一鬧,把正事都忘記了。」杏兒一拍腦袋瓜子,突然回過神來,二
話不說拖著尹雪裳的就一路往前奔。
「杏兒啊,你先別跑啊,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杏兒停住腳步,猛的一回頭,尹雪裳直直的撞了過來。紅杏見勢不妙立即一個轉身避開了尹雪裳這個「飛來橫禍」,只可憐尹雪裳沒來得及剎住步子,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吐掉嘴巴里的泥草,罵罵咧咧的站起身子,一邊呼喊著疼一邊揉著自己幾乎摔斷的腰身。
「凌雲峰!凌雲峰啊!」看著她那磨磨蹭蹭的樣子杏兒忍不住大聲喊起來。
凌雲峰!雲海!
對了!是雲海!是火紅色的雲海,是小印曾經一度想要帶她去觀賞的雲海。
前些日子是她自己要求杏兒算準天氣和時間,等到有一個合適的契機就去觀賞凌雲峰上的那片雲海,全完成一個曾經共同的心願。
「都怪我!都怪我!怎麼就忘了呢。」尹雪裳捶打了自己的腦袋,心中越發焦急起來,她這樣拖拖拉拉的不知耽誤了多少時間了。不行,不能再錯過了,一定要完成小印最後的那個願望,「杏兒,你安心呆在家里,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會趕在雲海出現之前趕到凌雲峰的。」
還沒等杏兒回答,尹雪裳已經撒開腿丫子一路狂奔而去。就算是山川重重又怎麼樣!她已經失去的太多了,如今幸好還有一個想要去為別人做的事情。
現在,是她帶著小印去,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當尹雪裳的雙腳剛剛觸及到凌雲峰的峰頂的時候,恰好望見那片逐漸被紅色暈染的雲層。旭日東升將它的光輝普照,從峰頂俯視萬物,就像是凌駕在一片一片的柔軟雲朵之上,而那些呈現在眼前的雲朵一點一點被旭日的光輝暈染,慢慢的全部變成了火紅色的雲海。
「好美的雲海。」尹雪裳呢喃著,看到這片獨特的雲海時連心情也莫名的變得舒適起來。伸出手去,手就像隱現在雲朵里,也被一圈圈的光暈包圍。這里才是仙境,凡塵最美的仙境!
小印,你看到了嗎?
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我終于看到那片火紅色的美麗雲海,我終于代替你看到那片心中神聖的向往。
一直到了夜半,尹雪裳才折返下山。可是,路行至一半時,卻在山峰的腳下遇見了那個最不想遇見的人,或者,她從來就監視著自己不曾離開半分。
「你放棄吧,我不會再听任你的擺布了,無論是誰,我也不會再幫你做一件事。」尹雪裳半眯著眸子望著眼前的人,這個妖女還想利用白海棠的感情來擺布自己麼?是的,她承認自己已然深陷無法扼制心中的傷痛,可是她不是失去理智不是無可救藥,她寧願放棄最初那麼多的追逐與執著,也不要痴傻的任人魚肉。
那一襲白衣佇立在微風中,久久沒有言語,額前的青絲繚繞在眼前,偶爾將她妖冶的雙眸深藏發後,望著她的眼楮竟無意中讀出點點悔恨來。
心底突然間就漏了一拍,尹雪裳啊尹雪裳,你是在憐憫她麼?憐憫一個曾經利用和欺騙你的人?尹雪裳啊尹雪裳,清醒一點吧!好不容易逃出了那場騙局,好不容易忘記了過往,好不容易再次安定下來••••••難道你非要卷進那場風暴,將自己弄的遍體鱗傷麼?
不!一切不過是假象,都是眼前的這個妖女的陰謀,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姐妹之情或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