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在她手掌底下輕輕拂過,羽毛般輕緩而又柔軟,雙眼在夜色中顯得特別明亮,似天幕中最亮的那一顆星辰,這一個小動作讓她心中感到溫暖,嘴唇做了一個無聲的唇形︰放心。
屋內燭火搖曳,屋內桌椅一應俱全,香軟帶風,似是安常儀的閨房,舒長歌原本還擔心進去之後,面容被她認出來,不想,這位郡主背對著門口,听見開門的聲音,沒有準備讓她這個護衛再往里面走一步。
「事情辦得怎麼樣?」
「辦妥了。」她不敢多說,越是說多越是容易出錯,因此,安常儀問一句,她老實答一句。
「尸首都處理好了?」女子冷沉的聲音似蛇蠍冰涼爬過,毫不顧忌對方的身份跟自己一樣,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自己還要高貴,她一字一句吐出,不至死,不罷休。
「處理好了。」舒長歌跪在地上,低頭答道︰「下藥之後丟到護城河里面去了,秋日河水冰涼,護城河且深,那女人昏迷不醒,肯定會被淹死。」
「混賬!」安常儀卻突然一拍桌子,怒不可竭︰「你們沒有親眼看見她死?本郡不是交代過,那女人不能活著嗎?」
「郡主。」護衛慌忙低頭解釋︰「我們也是為了王府著想,那女人畢竟也是將軍之女,奴才怕日後尸體被人打撈起來,細細檢查,萬一查出是咱們王府的手筆,會給王府帶來禍端。」
安常儀背脊一軟,知道這是護衛膽小為自己辯護辭罪的說法,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日後若是尸體真的被朝廷發現,朝廷能人多,萬一查出是長寧王府從中作梗,到時候就算是把罪名推給護衛,長寧王也月兌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她伸手揮了揮,讓護衛上前來,「把你的佩刀給我。」
舒長歌心中一驚,背上細密的出了一層冷汗,緩緩的起身,低著頭,在昏暗的燭火中上前,對面的影子端坐,女子修長的影子,投在牆壁之上,像是一條巨大的蜈蚣,一口一口,要將她吞噬,她吞了一口唾沫,低頭彎腰把手里的長刀舉平︰「郡主。」
安常儀伸手將她手里的刀取了過去,手法從容,拿刀的姿勢熟練,不像是弱不禁風的女子,反而像是個練家子,舒長歌心中又是一驚,萬一安常儀要將此事掩蓋下去,殺了知情人滅口,那她是先下手為強,還是等她舉刀殺自己的時候再行動,她一想,軒轅詡還在外面,要是她此刻一動,安常儀呼叫,外面的護衛一定有所覺察,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跟她一起回來的軒轅詡剿殺。
「郡主,您這是要?」她弓著腰,看不清楚安常儀的表情,只覺得對面女子身上殺氣透出,又隱隱聞到空氣中有一股香味,那香味入鼻,讓人覺得頭暈目眩,身子幾乎站不穩。
安常儀長刀舉起,冰冷的刀刃在燭火上面細細的炙烤︰「本郡听說,熱刀下去,好像是沒有那麼痛的,你一會兒……」
幾乎是在長刀從燭火上移開的同時,舒長歌一直低著的頭霍然抬起,手指模到腰間的一截冰硬的東西,要是安常儀此刻有所動作,那麼……
「噗!」熱血毫無前兆的濺在她的臉上,她抬起的頭一臉詫異,臉上表情恰到好處的自然,安常儀手中的刀「 當」一聲落地,她捂著自己的手臂,臉上猙獰,低頭看著護衛,淒厲吩咐道︰「快,快去找大夫來!」
舒長歌愣住,她沒有料到安常儀會揮刀自殘,就這樣片刻的時間,屋子里面安常儀的慘叫,已經讓門外的護衛驚動。
「郡主,您怎麼了!」
「郡主!」
「去,請京城最好的大夫來。」她額頭上面豆大汗珠滾落,蒼白的臉像是金紙,在搖晃的燈光,浮起冷笑,「務必要找個不會說謊的大夫。」
舒長歌趁著慌亂出門,在院子里面找到軒轅詡,拉了他急急離開,「安常儀是不是瘋了,大半夜的揮刀自殘!」
軒轅詡卻只顧著在她身上模了一通,「你沒事吧。」
「沒事,」兩人出了長寧王府,舒長歌停下問他︰「你說,安常儀一個女子,怎麼就如此膽大,竟然想要對正陽郡主出手,而且,她自己弄傷自己,又是為了哪一樁?」
「他們安家,世襲王制,到了長寧王這一代,兩個長子成天只會打著小世子的旗號,到處騙吃騙喝,原本殷厚的家底,眼看著就被兩個兒子敗光,長寧王年邁,管不住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就將心思轉到自己的嫡女身上,所幸,安常儀與兩個哥哥完全不同,她做事陰沉,手段多樣,又因為父皇賜婚一事,頗得宮中皇太後的喜愛,可以說,長寧王之所以還在乾京站穩一絲腳跟,完全是因為這個女兒。更何況,她針對正陽,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舒長歌听得背後冒冷汗,「這樣的女人,你娶回去,怎麼睡得安穩?」
他委屈一攤手,「所以,史節大人,您能不能看在我悲慘的份上,委曲一點,下嫁太子府,讓我夜夜能安穩入眠。」
舒長歌回眸一笑,笑容在夜色中璀璨如花︰「殿下,人還是不要過的太安穩了的好,太安穩了就會跟骨頭一樣,容易胖。」
……
這一夜,有人在暗巷遇襲,有人在府中自殘,有人對著巨大的桌子上面某人的畫像,眉筆清掃,落下幾個字,美艷,小豬。
第二日,清晨,乾京轟動。Pxxf。
宮素府邸的旁邊,那座一直荒置的空府,在清晨的晨光沐浴中,飛進一只毛色鮮亮的白鴿,那鴿子雙腳系著金鈴,在乾京的上空盤旋一番,然後才穩穩的落在荒府最高的屋檐上,鮮紅的鳥喙微張,引吭高鳴。
早上出來買菜的百姓們紛紛仰頭,天空掠過巨大的陰影,像是白色厚重雲彩從天上落下,帶著九天之上神聖的旨意,落在那座荒府之上。
「無心大師出關了!」百來只純白的紅嘴金鈴鴿子紛紛撲騰著翅膀落下,人們看著這一奇觀,欣喜之意無法抑制。
「無心大師!」有人抱著自己的菜籃子,看著那一片巨鳥飛過的天空,伸手捧住落下的羽毛,小心翼翼的貼在自己的心口︰「大師出關,福澤天下!」
「是啊!閉關五年!大師終于出關了!」有人追著那一片鳥雲的痕跡,跑過大街小巷,來到那座荒廢的府邸前面,跪拜在地,「大師!」
「大師!」平日里荒涼的門口,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來這麼多的人,這些人或是粗布衣裳,或者葛布棉鞋,或是錦袍綢緞,無一不滿懷著敬仰,望著荒府那座經久未開的大門,大門上紅漆剝落,枯藤從院子里面伸出一截椏枝,面對滿地跪伏在地的人們,毫無動靜。
「這些人都是干嘛的?大清早的,跑到這里拜神麼?」早起人群中包含舒長歌一個,她打著哈欠,挎著個菜籃子,袖子捂著嘴,一臉不清醒的站在宮素空蕩蕩的台階上,用手肘搗了搗旁邊的人,好奇問道,「丞相府旁邊,什麼時候多出來個神廟?」們舒舒那。
那人靠著牆,身子斜倚,似沒有睡飽︰「早就有了。」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她覺得心情大好,也跟著揚長脖子翹首看「這麼多人前來參拜,那人很厲害吧。」
「勉強。」
舒長歌嘖嘴,看著宮素門口冷冷清清,而旁邊荒府門口卻是熱熱鬧鬧,不禁覺得,宮素那樣好面子的人,要是看到有人比他更受歡迎,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心里這麼想,于是也就這麼說了︰「嘖嘖,這下氣死宮素那只死狐狸!」
「哦?」那人有點興趣,問道︰「為什麼?」
「你想啊,宮素在京城里面一向都是作風夸張,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他宮素的名聲,知道他貌美天下,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越是像他這種平常把自己抬的高高的,不管什麼時候都覺得高人一等的人,越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現在出來了個什麼大師,人心所向,宮素不羨慕嫉妒恨死才怪!」
「他身邊從來不缺恭維的人,也從來沒有少過好听的話。」那人抱著胳膊,又說道。
「那不同!」舒長歌擺擺頭︰「那些人說的,都是假話,都是面子上面的需要,都是為了討好他,看似萬人敬仰,實際上,真正認同他的人,卻沒有。不像這些人,他們是真的從心里佩服這位大師,是從思想上肯定這位大師的人格魅力,話說,你什麼時候見到這門口有半個人跪過?」她抬腳跺了跺,指指地面,踩在宮素的門口。
冰冷的石階上映出旁邊眾人跪伏的身影,丞相府門口光潔不染絲塵,每日都有下人用干淨的水,沖洗地面,這樣,才配得上宮素的身份地位。
他靠在同樣光潔的牆上,看著舒長歌挽著菜籃子站在自己的門口,踮著腳望旁邊層層人群中的那扇大門。她清早未睡好的臉有些浮腫,頭發也還沒有梳妝打理整齊,似乎是出門匆忙,隨便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這樣平民百姓化的她,不帶任何抵御和意圖的她,他還是第一個見,卻是在她沒有回頭看自己的情況下。
他看了一會,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懶怠扭著腰,笑著轉身進了府,薔薇色的衣服在牆角一擺,很快消失。
「啊!出來了!」隨著前排的一陣歡呼,舒長歌沒在意剛才說話的人不在了,擠著身子進人群,她個子小,人群此時都因為那道門開了一條細縫,而激動的雙手合十站了起來,她又在後頭,更加看不見。
「出來了,出來了!」有人望著那扇門,無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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