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 第三十一章 不畏艱辛

作者 ︰ 守候荒蕪

到深圳已經兩個多月了,從剛開始的新鮮到現在的淡然,這中間的經歷和狀態,遠不止這兩個詞可以形容的那麼簡單。

張航到了深圳之後,就投靠了一個發小,叫王佩。她和張航同齡,初中畢業之後就來了深圳,進了一家電子廠,結交了和她在同一個車間的男朋友,兩個人在離工廠不遠的居民樓里租了一間單人房。

張航去了之後,王佩就去買了一張單人床,想著說讓張航和她男朋友睡大床。但張航哪好意思,于是,就在那間十來平方米的房子里,隔了一道布簾。睡在那小小的床上,張航忽然很想家,想學校,想高晨。

其實從下火車的那一刻,他意識到他和他的家,他的愛情,他的童年,他的過去,已經離了十萬八千里,從此就是天南海北,各安天涯,他就後悔了,後悔了離開了那一切。

這的確是個極盡繁華的大都市,但就像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寫的那樣︰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出門漂泊,遠不是他來之前想的那麼簡單,要在這個大城市里立足,哪那麼容易?他並不自卑,但也不盲目。

張航曾給汪小風打電話,那還是剛出來的時候,他以一副輕松的口氣和她聊著,仿佛不經意般道出了自己的悔意。汪小風還勸他馬上回學校,但他身為男子漢,雖還未滿十八歲,但已然是個成年人,豈能半途而廢,置自尊于何地?

他很快就開始了找工作之旅,王佩那里沒有電腦,于是他只好去外面的網吧,由于電話號碼還是老家的,他又馬上換了深圳的號碼,而且是比較便宜的聯通。

由于高中還沒畢業,在人才濟濟的深圳,哪里找得到光鮮亮麗輕松賺錢的好工作?王佩和她的男朋友,都是三班倒,上班時間並不固定,他們只是租了個房子一起睡覺,所以,沒法在家里做飯。

深圳這樣的大城市,物價自然比小鎮要高出很多。王佩又是住在郊區,出門不方便,張航每天坐公交都要花去不少的錢。這樣一來,沒幾天,他從家里帶的近一千塊錢就快要完了。

無奈,他只好先隨便找個工作了,只求包住。

好在,他要求不高,很快就有了一個工作機會︰在一個大商場里賣手機。雖然不甚光鮮,但至少包住,以及一頓工作餐,月薪1800加提成。

商場自然在較繁華的市區,住的地方倒是有點偏,四人一間單人房,上下鋪的鐵床,獨立衛生間,有熱水,電費自付。

張航是新人,工作時間自然被安排在中午到晚上,九點半收班,把所有東西收拾妥當,都快十點半了。然後坐公交回到住處,稍一收拾,就過了十二點。所以剛開始他才總是那個時間點給高晨打電話。

有時候,站在櫃台里,生意清淡,他就會給高晨發信息,可往往,發完了,生意就來了,或者店長有吩咐,所以才會耽擱給她回復。

工作穩定下來之後,張航就慢慢地適應了這個城市,變得更從容了,不再是剛來的那個傻愣愣的樣子了。隨之,他在花錢方面的風格又出來興風作浪了,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找了這樣一份工作本就有屈于他(所以他才沒有告訴別人,尤其是高晨),于是,在生活方面,哪肯屈就自己。吃飯喝水都要好的,幸好他對穿衣不是太講究,而且就他那板兒身材,隨便一件T恤,套上都可以去走台了,何況,店里有工作服,自己的衣服基本上派不上用場。

在來的時候隨身帶的錢花光之後,他又跟王佩借了一些,才挨到第一個月的工資——2200塊,還掉王佩的,只剩了一千多,下個月的生活,就又靠它苦苦支撐了。

對生活品質的追求,使得張航有了更多的期望。表現在工作上,就顯得有些功利了。但你知道,往往,急功近利都是沒有好結果的。向來如此。

三月的天氣,深圳已經是盛夏了,好在上班的地方在商場里面,中央空調沒日沒夜地吹著,還算舒服。只是一到外面,熱浪就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一陣暈眩,升起一股想吐的沖動。

坐在公車里,看著窗外奔忙的人群,爭先恐後地向前走,張航想起了自己那個閑適從容的小鎮。家里的三月,還是一片青蔥吧,板栗林里,應該開滿了白花吧?渡橋下面的田里,油菜花應該也開了吧?

再過不久,就是他和高晨在一起的一周年紀念日了,可惜自己工資太低,花銷太大,沒攢下什麼錢。不過沒關系,在回家之前,一定要攢夠錢給她買個什麼東西。

有一天,一個剃著板寸、背著公文包、皮膚微黑的中年男人進了店里,張航正給高晨發了條信息,看見有生意,趕忙打起了精神。

那人說是自己是一個工廠的行政經理,五一快到了,廠里準備買一批手機作為福利發給員工。

張航一听,果然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啊。于是趕緊的,他把早已熟爛于胸的那些溢美之詞滔滔不絕地搬了出來。

那人很有耐心地听了張航的講解,表現出了極大的購買**跟誠意。末了,他問可不可以先拿兩個手機回去讓員工試一下。

張航頗是為難,自他來後,從無此例,他回頭,想問問店長看,但又怕店長不同意,那自己到手的生意就會沒了,前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花的呢,想攢錢給高晨買東西,那還得不懈努力。想到這里,張航似下定了決心,但他還並未失去全部理智。

張航禮貌地對那中年男人說了自己的為難之處,但也表明如果對方能夠出具一定的保證,似乎也是可行的。

中年男人一听,立馬兩眼放光,「那我把我的身-份證留在這里可以嗎?我把手機拿回去,讓我的員工試用一下,明天就過來。」

張航還在猶豫,畢竟,櫃上的手機都是新上市的智能機,每一部都不在兩千塊以下。

中年男人窮追不舍︰「那這樣吧,我再押兩百塊錢在這里,你看行不?無一快到了,我們也是真的想快點搞定,員工都盼著呢,明天這個時候我一定會再來,絕對相信我。」

是啊,五一快到了,再過一個月,就要回去了,就要見到她了。張航心里一陣悵然,多希望能給她帶去快樂。

張航拿著那男人的身-份證,把照片和他本人一對比,果然是同一個人。當下就答應了他,又拿了他的兩百塊錢,就把兩部剛上市的三星智能手機給了他。

張航還有點懵懵的,拿著那人的身-份證,心里稍稍安下心來,忽然記起,都忘了跟他要電話號碼呢!

等到晚上收班的時候,店長過來查貨,發現少了兩部手機,張航把原委一一講給他听。那個有著啤酒肚的店長當下就不淡定了,張航看著他一副好像在街上被偷了錢包的樣子,心下不安起來。

但店長還是讓張航稍稍放下了心,他說等到第二天再看。

張航滿心擔憂地回了住處,一夜無眠。第二天,他本是中午才上班,但一大清早,他就去了店里。

可直到晚上快關店門了,都沒再見到那個中年男人。店長找人去驗證過他留下來的身-份證,是假的。

張航當下就頹了,恨不能抽自己。

出了這種事情,店長也不好做,張航已經來了兩個多月了,不算是新人,大家剛來的時候就都已經彼此明確了權利和義務,所以,他也只好按照規定跟張航挑明了。

但他還算仁慈,兩部手機都算的是當初的進價,加在一起,大概有三千多塊錢,他也沒讓張航立馬拿出錢來,只說從張航的工資里扣。

張航仿佛霜打了的茄子,再無精氣神。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又是在一個舉目無親的陌生地方,他心里的無助和悲憤,可以想見。

怕家里人知道,他沒有找王佩,而是跟同寢室的一個哥們兒借了一些錢,哥們兒知道他的情況,很給力地幫了他。

張航從此更加賣力地工作,再別提什麼攢錢給高晨買東西了,能在回家之前把債還掉就不錯了。

這件事情,除了知情的同事們,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畢竟不是什麼好事,他怕別人的嘲弄,更怕別人的同情。至于高晨,更是如此,他不想她看輕了他,不想讓她分心。

夜里,他洗完澡之後跑到住處的頂樓,給她打電話,高晨不接,估計還在怪他不回她的信息。他不放棄,仍舊繼續打,他只想听一听她的聲音,听到了,他就安心了。

高晨實在被吵得不行,接了,但口氣相當的不好。

「喂」

「是我」

高晨剛從睡夢中被吵醒,思維還有點朦朧,並沒听出一向語調輕松明快的張航聲音里的低沉。

「不是你還是誰?深更半夜的,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張航忽然就沒了力氣,他滑到了地上,不知道該怎麼啟口。

高晨沒有給他緩沖的時間跟機會,「喂,你說話啊,大半夜的打電話來又不說!」

張航緩了緩,「噢,我沒什麼事兒,就問問,那你去睡吧。」

高晨一陣氣堵,讓他說他又不說,有這麼折騰人的麼?她停了一會就把電話掛了,推門回房,繼續睡覺。

其實她也想好好跟他說話的,可是,誰讓他先前不回自己的信息呢?憑什麼總是他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就得陪著,自己回他他卻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高晨不同意!

張航坐在遠離市中心的一座老舊樓房的十樓頂上,看著亮亮閃閃的燈紅酒綠,這座城市,永遠是一派歌舞升平,永遠是富人流油,窮人賣血……那居民樓里的每一盞燈下,都會有一個人在等著她或他的歸人吧,充滿了希冀,充滿了幸福。可自己呢,誰在等自己,自己又在等誰?

那一刻,滿身疲憊的張航,又一次對他的愛情有了遲疑,為什麼,每次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都能如此理直氣壯地置身事外呢?為什麼,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兒,總是那麼不相信他,不體諒他,不心疼他,反而還不斷地折磨他?

十七歲末的出門遠行,漂泊在異鄉的張航,沒有錢財,沒有學歷,沒有能力,有的只是一副沖勁,可這副沖勁,剛剛還讓本就身無長物的他更加的一無所有。

張航初出社會,就經歷了苦痛和艱辛,雖然後來,他認為這種失敗和挫折也是一筆財富,可當時,的確足以打擊他尚未堅韌強大的心靈。

算了,不是有那麼多的典故麼︰鳳凰涅槃,以卵擊石,破繭成蝶,飛蛾撲火,滴水穿石,歲寒松柏……就把這一切的艱辛和心酸,磨礪和考驗,絕望和無助,當做是十八歲的成人禮,好好珍藏,好好沉澱。

揮掉不快,明天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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