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生辰過後,湘雲又只略住了幾日便想要告辭回府。黛玉知道湘雲如今也是跟著叔叔住,比不得那父母健在之人,便將從江南帶來的色色土儀物什分了湘雲些許,倒是又惹得湘雲紅了眼圈。
「林姐姐總是掛著我,這麼些東西你只自留著罷,府中叔叔嬸嬸對我一向也是好的。」湘雲知道黛玉也不容易,說什麼也不肯收下。
「好妹妹,你變拿著罷,這不過一些小玩意兒,不值什麼的。我在這府中,好歹還有老太太,這麼些東西,你可曾見我何時缺了一點子?」
黛玉又勸了好一會子,湘雲方才收下了,告辭而去。
就這般又過了些日子,便到了端午時節。寶玉、三春姐妹並寶釵、黛玉幾人正與鳳姐一同在賈母房中說笑湊趣。王夫人見這些日子不見黛玉的小狐狸,心中有些焦急,便問道︰「不知大姑娘的那只狐狸到哪兒去了,怎麼這幾日卻是不見了呢?」自己可是和元春說好了要送進宮里一條狐皮圍脖的,可不能出了什麼岔子。
「還是當日里二舅母說得對,終究不像人這般,那日在相府中听見屋外頭的公雞打鳴,忽的竄了出去,之後便再也找不到了。」黛玉面帶遺憾,王夫人見了心中暗罵,可畢竟那畜生已經走了,便知安慰了黛玉幾句便罷了。
幾人正說著話,猛地听外頭有小丫頭通傳道︰「老太太,璉二爺過來了。」慌得屋內諸位女眷忙忙各自閃避,奈何慌亂中只得躲到正廳內的屏風後。
「二爺這是慌什麼呢,也不顧什麼時候便忙忙地闖將進來。」鳳姐見賈璉忙忙見過老祖宗,心中有些奇怪,他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如何今日這般慌張?
「老祖宗,宮里來人了。」賈璉略略喘了一口氣說道。
「二爺如何這般慌張,想是娘娘讓人來傳話罷。」鳳姐兒听得此話,心中略略放下了些。
「不是娘娘的人,是皇上身邊的王公公,現在已在正廳候著了,老祖宗可要出去見見?」賈璉明知故問。
賈母听得是皇上身邊的王公公來了,忙忙喚來邢王二位夫人,按照品級妝扮,到寧國府正廳迎接。
寧國府正廳,賈赦、賈政、賈珍等人正在一旁陪著王德安閑話,賈母進得屋內,便看見王德安的老臉笑得像那盛開的菊花一般。
「王公公日日侍奉皇上辛苦了,不知今日可是聖上有什麼吩咐,還勞煩公公跑一趟。」賈母連忙上前,攔住欲要行禮的王公公。她雖然是元妃的祖母,京中之人也大多尊稱她一聲「老壽星」,可這王公公是聖上身邊服侍的老人了,便是宮中得寵嬪妃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如何敢讓他向自己行禮?
「並不是什麼大事,還勞動老壽星親自出來,真真是老奴的過錯了。」那王公公臉上笑得越發燦爛。論起虛與委蛇,這宮中幾年的老公公若是稱第二,只怕便沒人敢稱第一。
「元宵那日皇上到賢德妃娘娘那兒閑話了一會兒,對府上諸位姑娘的文采贊嘆不已。昨兒在娘娘處閑話說起來,娘娘讓將聖上賜的物件兒賞給家中兄弟姊妹,皇上便讓老奴替鳳藻宮中的奴才跑一趟,將聖上賜的物件兒帶來,也將就著見見府里的公子和那五位位容色出眾的姑娘。」
賈府眾人听了大喜,這皇上派身邊的大太監來賜節禮,這可是府里莫大的榮耀。宮中不久前才將劉美人貶入冷宮,又杖斃了許多的太監宮女,宮中人人自危,可如今皇上此番舉措無疑是元妃受寵的征兆,看來果然如忠順王所言,犧牲了林海和秦可卿,換來了更為潑天的富貴。賈母此時已經忘記了其余的一切,滿心滿眼都只剩下賈府的前途,至于黛玉,到時候了不起便是多出一副嫁妝罷了。
賈母听王公公要見見府中的諸位姑娘,心內也有些疑慮,王公公一開口便是說要見五位姑娘,顯然是早已打听了黛玉和寶釵,也不知皇上是什麼心思。便一面讓人將寶玉三春並寶釵黛玉喚來,一面探著王德安的口風,想著皇上是否有什麼想法。可王德安是什麼人,若是簡簡單單便被賈母探出了口風,他便白白在那深宮里待了這麼許多年。
「老壽星且放心,賢德妃娘娘在宮中一向是個識大體的,想必娘娘兄弟姊妹也不會差,況且國公府的家教一向甚嚴,姑娘們必定也是知道禮數的。」王德安和賈母笑呵呵地打著太極︰「元宵那日皇上對幾位姑娘的詩作贊不絕口,直贊府里教導有方,還說要向老壽星討教討教,將來如何教宮中的公主呢。」賈母听得此話,更是開心,也略略放下了心頭的疑慮。
不一會兒的功夫,鴛鴦便帶著寶玉、三春和釵黛二人到了寧國府正廳。那王德安見了,口中不停稱贊,細細問了寶釵黛玉的情況,又連連夸獎了一番,方才將那些賜物分別發放與眾人。
眾人跪地謝恩,才起身看時,見那簽子上寫著,賈母的是一個香如意,一個瑪瑙枕,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賈政、王夫人、薛姨媽一般,只沒有瑪瑙枕;寶玉同寶釵的一般,少著如意和瑪瑙枕;黛玉和三春一般,單單有扇子同數珠兒;李紈和鳳姐的是每人兩匹紗,兩匹羅,兩個香袋,兩個錠子藥。眾人的節禮均一色兒裝在楠木的小匣子里,分別貼著簽子。
王夫人看了禮單上寶玉的節禮同寶釵的一般無二,心中喜悅,面上的笑容也深了幾分。可寶釵見元妃的意思,便知道自己的選秀只怕是沒有下文了,又轉頭看了一看王德安,便見王德安嘆了口氣,朝著自己微微搖了搖頭,面上也滿是惋惜之色,心中不禁涼了大半,面上自然也不見得高興。倒讓王夫人看了誤以為是寶釵沉得住氣,越發的喜愛。
王德安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著茶,等著小太監將禮物分發下去,在一旁冷眼看著賈府眾人的表情,暗暗記在心中,想著回去也好回皇上的話。要知道,今日皇上之所以讓身邊的大太監出來,可不單單為了送節禮。
等賈府眾人分別領了節禮之後,王德安方才告辭離去,離開之前,賈政又悄悄塞給他一些銀票,讓他多多照拂著些宮里的娘娘。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