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傾瀉在教場中的兩個少年身上。
兩個少年都手持長槍,兩人繞著一個圓不斷試探,只是誰都不願先刺出手里的槍。
突然,其中一個少年長槍橫出,直取對方腰眼。
對面的少年也不含糊,掄圓了槍身,化解了對方的進攻。
一槍之後兩人便斗在一處,一時間竟難分伯仲。不過沒過一會,先出槍的少年便漸漸落入下風,他只是靠凌厲的攻勢和槍槍致命的沖刺才勉強得以維持爭斗的局面。
只听「當」的一聲,先出槍的少年被對方一槍格擋住一次穿刺之後,竟被對方的長槍抵住胸口。
這一局,便分出了勝負。
「不玩了,每次都打不過你。」賭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對自己的槍法都很有信心的林文。
林文自詡從小練習槍術,沒想到從跟季修禪比試開始自己竟從沒贏過。
說起來季修禪的槍法要遠勝過林文,只是因為林文的父親林玨早年征戰,槍法招招都是致命一擊,所以雖然林文槍法遜于季修禪,倒也每次都能斗上百十回合。
「你就知道一味進攻,所以才會破綻百出。」季修禪收回自己的槍對林文說道。
兩人用的都是演武場訓練用的長槍,槍頭都已經用棉布包了起來,傷不到人。
「戰場上哪有時間斗上這麼久,不進攻就是等死。」林文不服氣的爭辯道。
「話是這麼說,可是槍法好壞並不僅僅是進攻啊。」
「好了,再來一局吧,這一局我一定贏你!」林文倔脾氣起來自然不服季修禪。
「你贏我我請你吃城北烤魚。」季修禪笑著舉起長槍說道。
「好。」
不多一會兩人便又戰在一處,只是打打停停,林文總是落敗。
最近的演武場教場上總是人滿為患,雖說這次年考也有文科,但是大部分人還是相信,武舉才是最重要的。
*****
「就你的字還想參加年考?」王旭氣的吹胡子瞪眼對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文吼道,至從林文找過他之後他就時常課後把林文帶到書房一頓臭罵。
「學生知錯,學生回去一定多加練習。」雖然林文理解王旭所說的字在乎神,可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它的神在哪。
「練習再多遍也沒用,不過是邯鄲學步,越練越差。」王旭其實非常喜歡林文的脾性,知道錯也發自內心的願意改。但是總是改不好,這就讓他非常氣憤了。
「還請先生指導一番!」林文心里也非常委屈,自己練習的不比別人少,卻總是不得要領。
「唉,字在乎神,但是最根本的還是要有體。」王旭說著抖了抖手中林文的字提高音量說道︰「你看你的字,一眼就看出來是臨摹出來的,哪個字是你一氣呵成寫成的?」
「學生知錯。」林文羞的低下頭,這時候的他不僅羞愧,更多的是後悔當初頭腦發熱的來找王旭指點自己的字。
「你重新從臨摹字帖開始,每個字必須一氣呵成;然後再到全篇一氣呵成,然後再來找我。」王旭氣呼呼的說道。
「謝先生指點。」雖然後悔,但是能提升自己字的話林文還是覺得值得的。
「我這里有本摹本《蘭亭集序》,你好好揣摩王右軍的字,多多練習。」
其實毛筆字,不外乎一個練。多加練習總會有板有眼,王旭只是一開始高估了林文的基礎,先讓他從更高的神開始練,自然不得要領。
「多謝先生。」林文頗為感激的說道,《蘭亭集序》林文一直只是听說沒能拜讀,這次不但有機會一睹真容還能臨摹一番,自然非常激動。
「去吧。」
林文抱著字帖,心情還久久不能平復。王旭的責罵早已被他拋到腦後去了,不管怎麼說,對于年少的林文來說,學習總能讓他感到開心。
*****
至從晨練提前一個時辰之後,林文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力得到很大的提升。每天跑完之後也不再乏力和瞌睡,他已經慢慢習慣每天繞著永和城一圈一圈的轉,一遍一遍的看著永和城的變化。
這天是演武場休息的日子,算起來這竟然是癸一班開學以來第一次休息。林文按捺不住好玩的脾性,央著季修禪帶自己在城里逛一圈。
季修禪本就生在永和城,對城里的大小事自然沒什麼新鮮感,但是拗不過林文的要求,只得吃完早飯就帶著他走出了演武場。
如果說永和城第一次展現在林文眼中的繁華市井只是一個夢境的話,那麼第二次則是讓林文知道,永和城的繁華是存在的,但是卻與他無關。而這一次它的繁華卻實實在在的讓林文可以感受的到。
林文手中的錢在林家村可以算的上是一筆巨款了,所以錢包鼓、心氣足的林文倒也可以隨心所欲的花錢玩樂。
看到好玩的雜耍,林文竟然也大方的賞了一文錢;聞到誘人的小吃,林文也大膽的嘗個鮮;看到好玩的東西,林文也毫不吝嗇的買下玩一下;遇見合適的玩意,林文也傾囊給父母買下一些禮物。
季修禪已經很久沒回家,既然出了演武場他自然想回家一趟。
「該逛的都逛的差不多了,我想回家一趟,下午你就自己玩吧。」剛在路邊吃完午飯的季修禪有些歉意的對林文說道。
「行,我晚點自己回去。」已經模著門路的林文毫不在意的對季修禪說。
兩人分開後,能看的林文都已經看了,能玩的林文也已經試了,錢也花的差不多了,林文突然想到城門口的劉老頭就決定去那邊轉轉。
模了模口袋里還有十幾文錢,林文決定去找劉老頭,一來可以了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愧疚,二來也可以問問秦學華的背景。
林文也不著急,一路晃晃悠悠的朝北門走去,感受著永和城的繁華勝景。這時候的他早已沒有了當初在林家村的顧忌,在這里他有信心可以比在林家村更好的照顧到家里的父母。因為自己已經寄回去對于林家村來說很多的錢,那是場地上薄薄的麥粒所不能帶來的財富。
差不多走了小半個時辰林文才晃到北門口,這里像自己剛來的時候一樣熱鬧。
林文踮著腳在四周搜尋劉老頭的身影,只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群,哪里能找的到劉老頭。
說不定又跑去哪里騙人去了,林文心想。
既然找不到人,林文就決定在四周隨便逛逛然後回去。正好不遠處有一處書店,林文穿過人群擠進書店。滿眼都是新奇的書目,這讓林文興奮不已。
林文這兒翻翻那兒看看,老板也不管看書的人,所以林文也樂的自在。
不一會林文被一本小冊子吸引到,書上印著《周易》兩個字。這本書他從楊靜文口中听說過,于是便拿起來翻看了一番。
看了一會林文只覺得晦澀難懂,翻了大半只記得君子當什麼什麼,九啊六啊的。他剛要放下,卻听到在自己面前整理書的老板說道︰「這本書不適合你看,要看《周易》的話看這本。」
書店老板是個中年人,樣子頗為儒雅,一身長衫穿的也非常妥帖。
林文接過老板遞過來的書,才發現這本書上在每一卦後面都多了解釋,而這解釋多出自《象》和《易傳》。多了解釋之後,林文看起來就順當了一些,不過對于他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吃力。
「這本書包羅萬象,不適合翻閱,要仔細研讀才是。」
「哦?」林文只知道四書五經內涵豐富,沒想到這樣一本雜書也能稱得上包羅萬象。
「閑坐小窗讀周易,不覺春去已多時。」老板有些感嘆的說道︰「若你有心,還是多讀讀它才好。」
「嗯,這書多少銀子?」林文沒買過書,所以試探的問了一下。
「五文錢。」
「好。」
林文出了書店,心情大好。這是自己第一次買書,如果說一個人是文化人的話,那麼他一定要有屬于自己的書。現在林文就有了自己的第一本書。
不知不覺林文已經在書店呆了將近一個時辰,他再往城門口張望了一眼,本打算找不見劉老頭的話就回演武場了。
不過讓他欣喜的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一根長桿,長桿上的破布上有著他熟悉的四個大字︰麻衣神相。
劉老頭正站在那里滔滔不絕的說著什麼,而他的對面站著的卻是一個少女。這少女年紀不大,一身碧水長裙,腰上系著淡紫色腰帶,清秀的臉上鋪滿認真可人的神色。她的這一身裝束打扮和不諳世事的神情寫在年輕秀麗的臉蛋上,讓她就像盛世蓮花,在周圍的污淖中清澈無瑕。
不過林文再一看才發現,這少女手里攥著一柄長劍,看樣子竟是行伍中人。
林文站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劉老頭指手畫腳的比劃著,可是那少女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不耐煩。終于那少女開口問了劉老頭一句什麼,劉老頭面有得色的的回答,然後繼續在那說著什麼。
這場談話像是無止境一樣,林文不禁有些佩服劉老頭。跟一個陌生人能有說不完的話,這種能力用在別的方面或許還能有一番作為,可他偏偏用在行騙上。人果然還是要看脾性,人品要是差了,能力越強就越是禍害。
那少女只是間或的問上一兩句,其余時間都是劉老頭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林文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等著劉老頭伸手要錢看那少女該怎麼收場。
不過還沒等到劉老頭說完,場景卻出現了讓林文大跌眼鏡的一幕。只見那少女的雙眼圓睜,猛的一把抽出手里的劍,劈頭就朝劉老頭砍去。
林文見勢不妙,急忙把書塞進懷里,跑了過去。
就算是要個幾文錢也不用動這麼大干戈吧,林文想著卻加快了腳步,因為劉老頭躲躲閃閃眼看好幾次差點被那丫頭給劈中。
看來這不是幾文錢的事情,那少女顯然不是假模假樣的做做樣子,她每一劍都是沖著要劉老頭的命去的。
林文加緊幾步趕到,急忙用手擋去那少女的一劍,說道︰「有話好好說!」
「哪來的小賊,快滾開!」那少女怒喝一聲,雙指一並又要揮劍。
說是說不通了,林文只得慢慢招架。
劉老頭倒也仗義,看到林文過來幫忙他沒有乘機溜走,而是把手里的桿子遞給了林文。
「小兄弟,用這個。」劉老頭抱著頭,樣子狼狽的把手里的桿子遞給林文。
本來林文空手應付少女還有些吃力,這下拿到長桿,幾個回合下來就佔盡上風。
劉老頭眼見林文功夫更勝一籌,腰桿也挺了起來。他竟然站到一邊和賣炒貨的小販談起天來。
林文總算是知道為什麼永和城對劉老頭老少皆知了,就憑著這份淡定從容置生死于度外的氣魄也足夠了。
那少女眼看著沒有機會打敗林文竟不再攻擊,收劍之後她怨恨的盯著林文狠狠的說道︰「好你個小賊,竟敢壞我的好事?」
「你的好事也不能取人性命啊?」林文冤枉道,自己行俠仗義竟然不明不白的成了她口中的小賊。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取他性命?」
「為什麼?」林文不解的問道。
這時候劉老頭可站不下去了,急忙跑到林文身後笑眯眯的說道︰「咱們一邊聊,一邊聊……」
說著劉老頭拉著林文朝一邊退去,而他竟然招招手,示意那少女也跟上。
林文不明就里,只能被他拉著退入一條頗為偏僻的小巷子中。
「額,其實……我也就隨口說說。」劉老頭涎著臉笑著對那少女說道。
「你……」那少女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把劉老頭給生吞了。
「到底怎麼了?」林文一頭霧水,不耐煩的問道。
「怎麼了?都是你,助紂為虐,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人!」那少女說不過劉老頭轉而遷怒于林文沒好氣的說道。
「到底怎麼了?」林文可不想跟一個小丫頭大吵大鬧的,所以他轉頭對還拉著自己袖子的劉老頭問道。
「是這樣,當年這丫頭的父親來永和城,我就給他…給他算了一卦。」劉老頭面有難色,卻不得不解釋道。
「算了一卦,怎麼會有這麼大仇?」
「唉,當時這小丫頭的父親乃是東海漁家,他問卦當年秋天能否出海。然後我卜出的是上上卦。」
「然後那年冬天來的格外早,家父剛出海不久海面竟結冰,從此家父就再也沒回來。」重提舊事,剛剛還盛氣凌人的少女這時臉上竟掛著兩行清淚。
林文看著不禁一陣心疼,心里便開始埋怨起劉老頭。
「這種事你怎麼可以隨便卜卦,再說,你……」林文本想問他到底會不會,但是看到那邊還有個要殺他的少女便把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我當時也就隨便說說,誰知道他還當真了?」劉老頭倒顯得非常委屈的樣子說道。
林文听到這話氣不打一出來,但是又不能不管,只得用眼鄙夷的看著劉老頭。顯然劉老頭對這種眼神早已習以為常,沒有絲毫別扭。
「你……今天算你走運,我雲瑤早晚要取你狗命。」那少女听了劉老頭的話更是起不打一出來,可是礙于林文在場自己學藝不精也沒有辦法強取,只能撂下狠話準備離開。
「哎……」林文看那少女負氣要走,心底覺得過意不去,月兌口而出喊道。
「哎什麼哎,還有你,等我學好武功也一定不會放過你。」少女說完不等林文答話大步跑開。
林文張口結舌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卻找不出合適的詞,轉頭一看劉老頭竟然一副悠然自得的申請,林文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勇氣還是痛恨他的欺騙,一時竟只能轉身搖頭苦笑。只是心中卻記下了這雲瑤的名字和容貌。
「哎,小兄弟,有沒有錢?」劉老頭看林文要走,他早已認出這人就是當初自己送文書的青年,所以他急忙問道。
「你還要錢?」林文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劉老頭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申請對林文說道。
================女主#1正式出場,可還滿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