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是想到了「火燒博望坡」的故事,其實他有些過于小心了,褚貢雖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讓他公然殺害一州之牧,他還沒有這個膽子。
眾人雖然對這個命令有些不解,但劉欣總是神神叨叨的,他連馬元義、封都能夢倒,說不定也曾經五色到過博望坡上有什麼危險。于是,帶動隊伍便按照劉欣的意思拐上了一條岔道。
一路上倒也十分平靜,只是多花了三天時間,來到新野時正巧是上元佳節。新野縣早就彩燈高掛,縣令蒯良帶著合縣官吏鄉紳早早便守候在城門外。看到城門上的「新野」二字,劉欣心情激動,這里便是劉備當年駐兵之所了!看看滿城正在準備歡度佳節的百姓們,能夠看出這里的人們生活得幸福安祥,劉欣不由想到火燒新野的故事,暗嘆一口氣,自己無論如何要阻止這里被燒成一片白地。
蒯良對劉欣的態度與前面遇到的那些官吏大不相同,酒宴之後,他堅持將後衙讓給劉欣一行人休息,自己全家反而搬到驛館暫住。田豐、沮授、蔡邕三家都有家眷跟隨,便也住在縣衙之內,其他人都分散安排到其他大戶人家去了,只留下典韋、許褚在前衙護衛。劉欣看著周圍,想起火燒新野時,曹仁等人便是住在這個縣衙里,心中突然有些不踏實起來。
大家剛剛安頓好,劉欣正與馬芸在那里說話,卻見蔡夫人過來,想請馬芸過去一趟。馬芸心中詫異,暗想是不是蔡琰出了什麼事情。原來是蔡邕一家要為女兒舉行及笄禮,馬芸是州牧夫人,地位崇高,所以蔡家想請她前去主持女兒的笄禮。
蔡邕現在雖然窮困潦倒,但對女兒的笄禮仍然十分重視,早在大年初一,他第一件事就是卜算女兒行及笄禮的吉日,接連三次都顯示正月十五這天是個吉日。本來蔡邕是打算到了襄陽安頓下來,再為女兒行及笄禮。誰料劉欣不讓走博望坡,耽擱了三天時間,正月十五才到新野縣。吃過晚飯,蔡邕又卜算了一次,還是確定今天是個吉日。天晴他下定決心,便在這縣衙內為女兒舉行及笄之禮。
古人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而笄,實際上就是舉行成人儀式了,行禮之後便表示已經成年,可以談婚論嫁了。這及笄禮的程序非常復雜,分為迎賓、就位、開禮、笄者就位、賓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訓、笄者揖謝、禮成十七個步驟。其中最重要的三個規程便是初加、再加和三加。初加是戴上發笄和羅帕,把身上的采衣童子服換成素色的襦裙,再加是簪上發釵,換上曲裾深衣,三加是去發釵加釵冠,換上大袖長裙禮服。三次加笄的服飾,分別有不同的蘊義,象征著女孩子成長的過程——采衣色澤純麗,象征著女童的天真爛漫;色淺而素雅的襦裙,象征著豆蔻少女的純真;端莊的曲裾深衣,是公認的最能體現漢民族女子之美的服飾,象征著花季少女的明麗;最後隆重的大袖禮衣則反映了漢族女子的雍容大氣,典雅端麗。
馬芸對此根本一竅不通,幸好田豐、沮授二位的夫人也受邀擔任司儀和佳賓。在她們的幫助下,折騰了一個時辰,總算是完成了這套紛繁的程式,蔡邕也給女兒取了字——昭姬。
回到屋內,馬芸仍對這場笄禮津津樂道,這還是她第一次參加古代比較重大的禮儀活動,尤其蔡琰最後換上那身禮服,更加的美貌端莊,不由對劉欣說道︰「老公,你什麼時候也給我做一身大袖禮服,你看我都沒有什麼像樣的衣服。」
劉欣笑著說道︰「這有什麼難的,等到了襄陽安定下來,我親自設計幾套時裝給你穿穿。」
馬芸假裝不屑地說道︰「哼,你設計的衣服?只怕我穿了沒臉出去見人。」其實,她心里美滋滋的。
兩人正在那里閑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喊聲︰「走水了!走水了!縣衙走水了!」
劉欣大吃一驚,趕緊對馬芸說道︰「快走!我去抱兒子!」
馬芸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到了外間,卻發現巧兒已經將劉裕抱了出去。劉欣拉了馬芸的手三步並著兩步,跑出房間,外面早已經亂作一團。
田豐、沮授也已經帶著家眷跑了出來,典韋正帶著飛虎衛親兵們在救火。許褚見劉欣出來了,說道︰「大哥,是蔡先生的房間著火了。」
劉欣抬頭望去,只見蔡邕一家三口正狼狽不堪地站在房前的院子里,蔡琰仍穿著大袖長裙禮服,顯然還沒來得及換下。劉欣趕緊走過去問道︰「伯喈先生,你們沒事吧?」
蔡邕神情呆滯地喃喃說道︰「我沒事。」
蔡邕話音未落,突然又大喊起來︰「啊!不好了!我的琴,我的琴還在里面。」說完,他便要往房間里沖過去。
這火顯然是從後面燒起來的,但天干物燥,火苗早已經竄到了外面,而房門不知道是因為風還是什麼其它原因,已經掩上了。這種情況下,誰敢放他進房間去拿琴,眾人七手八腳地拉住他。田豐勸道︰「伯喈,一張琴就由它去吧,等到了襄陽再買張好的。」
蔡邕哪里肯听他的勸,又是跺腳,又是捶胸,在那里呼天搶地。蔡琰在旁邊一直淚流滿面,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往房里沖去。眾人都在勸蔡邕,哪里注意到她,等發現時,她離房門已經只有七、八步了。蔡夫人見狀,痛呼一聲︰「琰兒!」
正在此時,只听「 」的一聲大響,剛才還掩著的房門突然飛了起來,「撲通」一聲,落在蔡琰身旁不遠處,火星濺到蔡琰身上,頓時將那身讓馬芸羨慕不已的禮服燙出幾個洞來。接著,便見房間里沖出一個黑影,此時,一名士兵正擔了一桶水向房內潑去。那黑影反應迅速,身子一側,那桶水從頭到腳正澆在他的背上。黑影並沒有絲毫停留,直奔蔡邕他們過來。
蔡琰被突如其來落下的房門嚇得瑟瑟發抖,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動了,剛才沖向火海的勇氣早已經蕩然無存。黑影經過她的身邊,一把抓著她的手,連拖帶拽地將她拉到蔡邕身邊。
這時眾人才看清,那個黑影竟然是劉欣,臉上被煙燻得焦黑,頭發也被火燎了一大片,身上的衣服更被燒了好多破洞,又被潑了一桶水,渾身濕淋淋的,十分狼狽。剛才大家都在勸蔡邕,誰也沒有注意到劉欣什麼時候離開的,又是怎麼進得房間。
劉欣將手上還提了個大包裹,剛才他側了一下,用身子擋住了士兵潑來的那桶水,就是為了護住這個包裹。眾人還在發呆,劉欣已經將包裹遞給蔡邕,問道︰「伯喈先生,趕快看看,是不是這個?」
馬芸卻已忍不住撲到劉欣懷里,放聲大哭︰「老公,你怎麼能這樣冒險啊!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娘倆怎麼過啊!」
劉欣緊緊抱著她,用手擦著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道︰「別哭,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以後不冒險就是了。噗嗤……」說著,說著,劉欣突然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把你弄了個大花臉。」
原來,劉欣幫馬芸擦眼淚,手上的煙灰全涂到了馬芸的臉上,現在兩個人全弄了個大黑臉。馬芸也破涕為笑,用一雙粉拳狠狠地捶了他胸口兩下。
蔡琰正站在他們身旁,見了他們親熱的舉動,只覺得心中苦楚,扭過頭去,卻見父親擺著包裹,顫抖半天就是打不開,于是接過包裹輕輕打開,里面果然是一張琴。蔡邕父女終于松了口氣。
劉欣眼尖,看到琴的一邊已經焦黑了,嘆了口氣對蔡邕說道︰「唉,伯喈先生,我還是慢了一步,這琴還是燒掉了一塊。」
蔡邕已經回過神來,對劉欣說道︰「沒有燒到,沒有燒到,這琴本來就是這樣子的。」
原來,蔡邕被流放到南方,走到吳郡的時候,在房里听到隔壁傳來一陣清脆的爆裂聲,不由得心中一驚,抬頭豎起耳朵細細听了一下,大叫一聲「不好」,跳起來就往灶間跑。原來隔壁有個焚燒桐木做飯的人,蔡邕听到桐木在火中爆裂的聲音,知道這是一段很好的木頭,就請人用這個木頭做了一張琴,果然彈出了美妙的音樂,可是木頭尾部燒焦了。
劉欣和馬芸听了蔡邕講的故事,不由對望了一眼,說道︰「原來這就是焦尾琴啊。」
蔡邕听了,突然沉吟道︰「焦尾琴,焦尾琴。這個名字好,老夫一直想給這張琴取個好名字,今天終于如願以償了。」劉欣頓時無語,原來「焦尾琴」的名字不是蔡邕取的,自己又超前了。
這時,縣令蒯良也聞訊趕來,而火已經被撲滅了。劉欣對蒯良說道︰「蒯縣令來得正好,速派人查一查,這火是誰放的?」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主公,不用查了,這火是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