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濟的虛榮心在兩人驚訝的表情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能讓金發野獸與永遠不會露出尾巴的狐狸感到驚訝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了。
與海德里希,卡納里斯的驚訝表情不同,微微靠前的貝倫德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昏黃的燈光下,他那壯碩的身軀在房間內留下一大片黑影。
卡納里斯在驚訝過後,仔細打量起這個男子。光從外表上來看,貝倫德有著日耳曼人的標準外貌。他下顎寬闊,雙眼深邃,鼻梁高挺。此外他身材高大,壯碩。就像一座鐵塔般佇立在那。很難想象他是怎樣將這副健壯的身軀塞進飛機駕駛艙的。再仔細一看,卡納里斯微微倒吸一口涼氣。男子的頭發顏色與一般日耳曼人的不同,此外他雙眼的顏色也深上許多,更重要的是,他的臉上就如平靜的湖水,一絲感情波動都看不到。這種表情只有在死人的臉上才能見到。
「這個人該不會是……」
「你猜得沒錯。」任海濟將手中的煙掐滅在桌上,看著卡納里斯微笑著說,「他的確是猶太人。」
任海濟的話讓坐在他身邊,看著貝倫德背影的海德里希無法抑制自己身上不停冒出的冷汗。副元首是空軍總司令,用空軍做掩護藏個猶太人進去並不足以讓他感到恐懼。真正讓海德里希再次感到恐懼的是,副元首在這里(可以說是特地)向他說出了這個男子的身份,自己事後被處理掉的可能性幾乎已經被確定。更重要的是,如果這個猶太人會協助副元首完成他的計劃,那在德國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圍繞在副元首身邊?
「卡納里斯閣下,現在我想,你應該全明白了吧?」
伸手拉了拉衣領。卡納里斯借著這個動作穩住自己的情緒,略微思考片刻後試探著說︰「副元首,難道那個計劃從開始就是假的嗎?」。
「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任海濟右手四指在桌上來回敲打著,如果不是因為坐在板凳上,恐怕此刻他已經翹起二郎腿了,「沒錯,那整個計劃都是假的。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在英國本土登陸。這整個計劃只是為了吸引英國本土艦隊與我們的水面艦只做海上決戰而已。」看著卡納里斯的雙眼,任海濟停了停,「前半部分你也很清楚。在地中海做出一副全面進攻的模樣,隨後啟動《雙影》計劃。你果然不負我重望,將這個無聊的消息告訴給了英國人。而英國人的反應也全在我掌握之中。這個愚蠢老牌貴族的自傲與自大,決不會讓他們選擇在陸地上防御。他們一定會將海軍全部拖出來,再來一次‘日德蘭海戰’,一舉奪取制海權。而計劃的後半部分則是充分利用他們的自傲與自大,將皇家海軍全部帶入我們的陷阱之中。」
卡納里斯的臉色開始變得越來越難看。副元首出現在這,就說明事情的發展完全依照他計劃中的那樣發展。他的確將自己和英國人都緊緊握在手中。
「補充一下細節吧。」任海濟微笑著再次為自己點上煙,「魯登道夫•阿菲萊斯•馮•貝倫德空軍上校的確是隨著那架飛機的失事而陣亡了。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是個已經死了的人。不明白?那麼我告訴你,在那架飛機失事前,上面的駕駛員就已經死了。這樣就明白了吧!」
「……」
「沒錯。在那架飛機出發前,我就弄了個死人在上面。挪威降落的那架飛機只是架牽引機。為了防止英國人在調查死因後發現問題,在那架飛機起飛前2小時,我還特地從監獄中弄了個囚犯,把他活活淹死在裝滿海水的浴盆里。讓他的肺中充滿海水。」
雖然任海濟的臉上掛著微笑,可配合他的語氣與話中的內容,卡納里斯不由顫抖起來。
「不過事情比我所想的要順利。卡納里斯閣下,有你在一旁配合。英國人輕易的就相信了那份計劃的真實性。隨後他們調動艦隊前往地中海,同時讓北非的英軍向意大利人施壓。迫使意大利艦隊出港。然後實力得到大大加強的地中海艦隊通過一次海戰與夜襲塔蘭托完全奪取了制海權,讓英國人能在短時間內將所有艦船抽調回本土。」說到這,任海濟吸了口煙,他盯著臉色以開始發白的卡納里斯接著說,「在這里有一個問題。由于你遞交的關于地中海艦隊的動向讓我有些猶豫。不過這不是問題。從最初我就已經懷疑英國人是否動過那份計劃。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是你的報告露出了馬腳。還記得你說過︰‘我們的特工在比利時的奧斯呂德附近的海岸上發現了一具身穿國防軍軍裝的尸體。’嗎?沒錯,就是這個。」
見卡納里斯依然用一種疑惑的表情望著自己,任海濟冷笑一聲︰「10月底,北海的確開始刮西北風,但不要忘了,受大西洋暖流的影響。挪威海北部的暖流受冷空氣影響開始南下。在穿過北海後到英吉利海峽入口處,才會與海峽外大西洋上溫度較低的海水交匯。這也是冬季英吉利海峽上空濃霧彌漫的原因。所以,這個那個時候的海水流向應該是由東北流向西南。換句話說,那架飛機在海峽附近墜落的話,尸體被海水沖上岸的地方應該是在英國。就算不在英國,那也應該是在法國沿岸。怎麼可能會在比利時被發現?」
卡納里斯的臉色已變得慘白。
「所以說,你只是個蠢材!英國人也是個蠢材!為將者當熟知天時,地理。你們這群蠢貨卻只看到眼前。想當然的以為,西北風會讓海水將尸體沖上比利時的土地。一個優秀的指揮官,能從敵方的反應中做出正確的判斷。一個優秀的戰術家能預料到敵方的反應。一個優秀的戰略家,則能從大局上牽著敵人的鼻子讓對方跟著自己走。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我才是最優秀!最完美的!無論你們做什麼,都只不過是在我的手心中跳舞而已。」
說著,任海濟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滿是狂妄的笑聲在卡納里斯與海德里希的耳中听來是如此的刺耳。
卡納里斯已面無血色。這個年輕的副元首遠比任何人所想的更聰明,也更恐怖。卡納里斯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這個副元首舍棄身為人的理性與道德後,那對德意志,對整個世界來說都將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連續的勝利讓拿破侖變的太過自負。他拒絕接受蒸汽輪船,在英吉利海峽慘敗。他統治了整個西歐卻兵敗莫斯科。重返法國後所有法國士兵都向著這個身高1米5的矮子跪下,大呼︰我的國王。可依然避免不了‘兵敗滑鐵盧’。魯魯修很聰明,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夠的實力去取得世界。但他卻有著無聊的感情。對妹妹的關愛,對摯友的友情緊緊牽絆住了他。一個有實力取得世界的人,最後卻因為無聊的感情而失去機會。那種家伙也就只有這點程度而已。只有這點程度的話,那死了也不可惜。」
卡納里斯和海德里希看向任海濟的視線中帶著些微的疑惑。拿破侖他們都知道,可這個魯魯修是誰?從來沒听到過這個名字。
取過放在一旁的拐杖,任海濟站起身。將手中的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
「但是我不同。我是最優秀,最完美的。我不需要無聊的感情與無聊的牽絆。我只需要走下去,在那條無法回頭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直到我得到想要的東西,或者在這條路上倒下為止。」說著任海濟轉過身,將背影留給卡納里斯,深吸口氣後道,「我……對你很失望。卡納里斯閣下。如果你真的是深愛著德意志,深愛著德意志的人民。那你應該做的是想辦法推翻那個人的統治,或是除掉那個人。可你卻將希望放在英法身上,希望借助英法來解決自己的問題。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凡人,是個膽小鬼而已。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改變現狀,卻總是期待著別人來拯救自己的家伙。我原本還以為能避開海德里希監視的情報局長有多聰明,我還幻想著將你的力量化為我所用。不過現在看來,我錯了。無論何種原因,出賣自己祖國利益的家伙始終只是個叛國者。你就和現在那群納粹黨高官一樣。你也只有這點程度而已。只有這點程度的話,那就去死吧!」
說完,任海濟便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向門口走去。
看著任海濟蹣跚的背影,卡納里斯一把站了起來,大聲喊道︰「副元首……我……」
「夠了!卡納里斯閣下。真的……夠了。至少……像個德國軍人那樣,勇敢的接受死亡吧。那是你唯一可以得到的解月兌。」駐足小聲說了句後鋁制拐杖落地發出了有節奏的聲響。他的背影看來有些憔悴,無奈以及略帶傷感,「對了,在臨別前再告訴你一句。這個計劃其實只是我所有對英攻擊計劃中的第一環而已。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任務。所以……消失吧……」
「副元首……!副元首……!」
身後的房門緩緩關上,直到最後一刻卡納里斯依然絕望得大聲喊著。轉身看了眼身後已經與世隔絕的房間。任海濟用左手一把捂住臉。
「沒用的東西!也就這點程度而已……」
「副元首……」
看了眼一旁小心翼翼的海德里希,任海濟放下捂住臉的左手道︰「海德里希閣下,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出去談談吧。」
見到任海濟標準的笑容,海德里希不禁顫抖起來。心中暗道︰卡納里斯之後到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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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紛花亂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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