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勞希奇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正將纏在臉上的紗布一層層扯下的任海濟。隨著紗布一圈圈解開，布勞希奇與哈爾德兩人齊齊倒吸口涼氣，臉色越來越難看。
點起煙深吸一口，任海濟將嘴中的煙一口氣吐了出來。
在任海濟將解開的紗布揉成一團扔向牆角的同時，早已等候在旁的黨衛軍士兵在第一時間就將這些紗布塞進垃圾筒中。從他那熟練的動作來看，似乎早就知道任海濟會這麼做。
「啊~舒服多了！」任海濟嘴中咬著煙，略微活動一下脖子後忽然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布勞希奇與哈爾德兩人雙眼直直地看著自己。用握成拳的右手輕輕敲了兩前木質茶幾的桌面，任海濟略帶不滿地說︰「不要浪費時間！布勞希奇！」
堪堪從任海濟臉上收回視線，布勞希奇低下頭略顯尷尬。他輕輕咳嗽兩色聲道︰「抱歉，我的元首。」
「我們繼續……」連抽兩口煙，任海濟用左手輕輕撫模著自己左臉上的傷口縫合線。吐出一長串白煙後道︰「我的元帥，現在最前線的部隊在補給率上能保證多少？」
布勞希奇與哈爾德兩人對望一眼，思考片刻後哈爾德用手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鏡道︰「我的元首……如果是步兵的話，補給率應該能到75%。但如果是裝甲部隊的話……我恐怕……」
哈爾德的話沒有說完，不過在場的另兩人都知道他話中的意思。裝甲部隊的補給可不僅僅只是士兵的冬裝、子彈、食物、藥品。還包括供裝甲車輛使用的燃油、替換用零件，甚至是冬季偽裝用的油漆。
總理府的辦公室內一時一片寂靜。布勞希奇與哈爾德看著坐在自己對面，那個滿臉傷痕的年輕男子不停抽著手中的劣質卷煙。
將手中的煙蒂掐滅在煙灰缸中，任海濟再次點上一支大口猛抽。一支接一支煙被點燃，又在所剩無幾後被掐滅在煙缸內，使得整個辦公室內煙霧騰騰。
再次將手中的煙掐滅在煙缸內，任海濟突然站起身笑著說︰「那麼我們就撤退吧！」
布勞希奇瞪大了雙眼看著任海濟，就好像他看著的不是他的元首，而是一個天外來客，使得他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布勞希奇看來，雖然這個年輕的元首的卻比希特勒優秀，但他始終是個納粹黨徒。現在又是他剛剛走上這個權力的至高之位，為了擺月兌希特勒的影響，他應該一心想做出現成績來才對。而最方便的方法就是一舉佔領莫斯科，徹底結束戰爭才對。
所以在布勞希奇的預想中，任海濟應該會下令繼續強攻莫斯科才對。畢竟在蘇聯冬季真正來臨前，他們還有一至一個半月的時間。再不濟也是就地防御，等來年開春再繼續向莫斯科前進。現在任海濟毫不猶豫地說出「撤退」一詞，讓布勞希奇的大腦有些轉不過彎來。
布勞希奇疑惑的望著任海濟，對方那張滿是傷痕的臉讓他心中不由一顫。布勞希奇的大腦快速旋轉著，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莫斯科就在眼前。卻在這時候選擇撤退？這種試探？新元首想要試探我這個希特勒的「老臣子」？
一想到這里，布勞希奇便微微笑了出來。他已肯定這是那個年輕的元首用來試探自己的話。咳嗽兩聲，布勞希奇才道︰「我的元首，我們目前的補給的卻很困難，但還沒有到讓部隊失去戰斗力的程度。而蘇軍的情況也和我們差不多。如果我們現在停下腳步，蘇軍也會得到休息。所以我想趁冬季來臨前，再次向莫斯科發起沖鋒……」布勞希奇的話越來越輕，他清楚的看到任海濟的臉已開始扭曲。很明顯這個年輕的元首對他的話感到不滿。于是人老成精的布勞希奇立刻話鋒一轉，「不過既然元首你說撤退，那麼我們的軍隊一定面臨著我沒有看到的惡劣狀況。請原諒我的愚蠢，我的元首。我一定會照你說的去辦。」
原本開始擰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任海濟用夾著煙的右手點了點布勞希奇，大笑著說道︰「不用妄自菲薄，布勞希奇閣下。我們將面臨的，最惡劣的狀況你應該早就看到了。只不過目前復雜的局勢，讓你有太多的瑣事要處理。這些瑣事吸引了你過多的注意力，所以你才沒能注意到。如果你像我這個廢人一樣，整天啥事不干，混吃等死的話。你也能輕易的發現這個問題。」
布勞希奇誠惶誠恐的點點頭。剛才這個年輕元首的話已給足了他台階，如果布勞希奇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那他這麼多年都白活了。
「是的，我的元首。我一定會安排好前線部隊的撤退路線……」布勞希奇早就擔心拿破侖兵敗莫斯科的悲劇會在現在的德軍中再度上演。
歷史上希特勒拒絕了他的撤退提案（先不論希特勒的行為是否正確，至少在歷史上蘇軍發動冬季反攻的時候，德國中央集團軍群沒有全線崩潰是事實。），于是在冬季來臨，德軍全線崩潰後布勞希奇向希特勒提出辭呈。不過希特勒搶先一步將所有要求撤退的德軍軍官都解職了，希特勒也趁此將他最不放心的陸軍握在手中。現在任海濟主動提出撤退，正中布勞希奇下懷。
「一個月時間！我最多只能給你們一個月時間。至少將前線部隊撤退到列寧格勒——斯摩稜斯克——基輔一線。如果有可能列寧格勒與斯摩稜斯克也必須放棄。」
布勞希奇與哈爾德再次張大了嘴，難言一臉驚訝。這兩個陸軍最高指揮官一瞬間甚至有種︰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種想法。面前這個新元首的想法簡直就是讓陸軍放棄從7月底到現在這兩個月中佔領的土地，這個想法實在太瘋狂了。
咂了咂嘴，布勞希奇試探著說︰「我的元首……陸軍至少要後退200公里。先不論士兵們的想法，以及在短時間內的大規模撤退可能引發的混亂。光是三個集團軍群大規模的撤退，也必然會引起蘇軍的注意。而一旦得到遠東部隊的支援，莫斯科的蘇軍是絕不會坐視我們後退，而沒有任何行動的。我們很可能將面對蘇軍凶猛的追擊。我的元首，後撤中的部隊士氣低落，身後又有蘇軍的重重追擊，而撤退的道路又遠遠看不到盡頭。我的元首，這太冒險了。」
「這點我也知道。」任海濟無奈得嘆口氣，「但是我們沒時間了。為了之後的戰斗，我們必須冒這個險。至于具體該怎麼做，等曼施坦因將軍到達後我們再討論。」
既然年輕的新元首已經決定這麼做了，布勞希奇也習慣性選擇了沉默。
「是的，我的元首！」
與哈爾德一起走出辦公室，布勞希奇赫然發現在辦公室外等候任海濟接見的人群已從會客室一直排到了走廊上。他們一走出辦公室，空軍元帥米爾希便走進了他們身後那扇大門。
一見到布勞希奇走出大門，坐在會客室沙發上的雷德爾與鄧尼茨便站起身招呼道︰「布勞希奇閣下。」
德國海陸兩軍的關系雖然不像日本海陸兩軍那樣關系緊張，當然也算不上好。除去德國海軍實力弱小，在強大的英國皇家海軍面前碌碌無為與希特勒將陸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原因之外，原本應當協調三大軍種關系的最高統帥部形同虛設也是原因之一。因此希特勒在時，布勞希奇與雷德爾兩人沒少斗，就為了將副元首爭取到自己這邊來。可誰也沒想到，現在那個副元首居然取代了希特勒，成為了德國元首。再繼續爭執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布勞希奇與哈爾德也停下腳步，看著站起身的雷德爾。現在海陸兩軍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屬于新元首的空軍。再繼續斗下去，也已沒有任何好處。
「雷德爾閣下。」布勞希奇向著雷德爾點頭致意。
「副元首有什麼指示嗎？」。
布勞希奇沒有直接回答雷德爾的問題，他只是淡淡說道︰「雷德爾閣下，盡量長話短說。如實回答問題就可以了。」說著他的話停了停，又接了句︰「你那個稱呼應該改一下了。」說完他便與哈爾德兩人快步走了出去。陸軍還有很多的事要做，沒時間可以浪費。
在經過會客室外的走廊時，布勞希奇還看到希姆萊、施佩爾、里賓特洛甫甚至海德里希這群納粹黨徒三三兩兩站在走廊兩側。布勞希奇不禁搖搖頭，現在看來剛剛自動升任元首的副元首這次回到柏林，更多的是威壓。威壓那些掌握著各重要部門的納粹黨徒，隨後將軍政大權一把握在他手中。
就在任海濟在柏林的總理府內馬不停蹄地接見軍政兩界的重要人物時，遠在萊茵河畔的科隆市，一棟三層樓高的平房內一群人坐在朝南的大屋內。
「寇道夫，這次將我們召集來是為了什麼？」
魯爾煤礦大王埃米爾•寇道夫穿著一身黑色西裝，50多歲的他身體依然硬朗，與那些大月復便便的容克貴族們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要急，蒂森。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從桌上取出一支雪茄，寇道夫用小刀細心的削著雪茄頭，「我想你們都得到消息了。施維茵家的小子回到柏林了。」
寇道夫那隨意的話立刻讓坐在四周那群原本神情懶散的人立刻變得精神炯炯。
坐在窗口邊的赫曼•施密茨用支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輕抵太陽穴緩緩道︰「不過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回到了柏林。很有可能那個人……」
赫曼•施密茨是德國化工巨頭i•g法本的總裁。現在e系列坦克使用的新型復合式裝甲就是由i•g法本研發的。當然歷史上像奧斯維辛這種猶太集中營中用于屠殺猶太人的氰化氫毒氣也是由i•g法本生產的。
「聯合鋼鐵」的老板弗里茨•蒂森微微皺起眉，他試探著說︰「雖然沒有具體消息，但施維茵家的小子獨自返回是不是能表示，那個人已經……」
有著一臉大胡子的總電力公司主席庫特•施密特主席大聲叫嚷道︰「管他去呢。只要那個小子不傷及我們的利益，誰當德國元首都和我們沒關系。」
施密特的話讓在坐眾人不由嘆氣，搖頭。這讓施密特很不滿，他有種被輕視的感覺。
「我有說錯嗎？我們‘卡特爾’什麼時候讓國家控制過？即便是‘克虜伯’也要看我們的臉色行事。那個‘施維茵重工’算什麼東西？！只要我們始終抱成一團，他敢對我們下手，我們就立刻提高鋼鐵價格，減少電量供應。到頭來，那小子還不是要看我們的臉色行事。」
寇道夫一臉陰沉，用手輕輕敲打著桌面，提醒對方說話注意點。因為他看到坐在一旁的阿斯特•克虜伯臉色鐵青。施密特剛才的話很明顯已傷害到這個克虜伯家的獨子。
「我們必須承認，施維茵家的那個小子很優秀。」寇道夫環視一下四周，「我們都是在上次大戰結束後成長起來的。那個時候誰將‘施維茵’家放在眼中？可現在光是‘施維茵重工’就已經讓我們無法忽視。現在那個‘施維茵重工’的主人很有可能成為元首。而我們先前支持的那個人不可能再幫到我們。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才能制衡那個小子。不要將那小子想成一個沒用的廢人！我們必須考慮他會怎樣向我們動手！」
先前一直沒有說話的亨利•福特小聲道︰「我們或許太過擔心了。那個人死亡的消息還沒有正式公布，或許事情沒我們所想的那麼糟。」
福特汽車公司老板的話立刻引來一連串的白眼。生意人絕不能就事論事，否則是賺不到錢的。
「其實……我認為福特的話也沒錯……」蒂森突然笑著說，「無論那個人到底有沒有死，以我們的財力完全可以再扶持起一個‘希特勒’來。比如說——讓德意志回到魏瑪共和國時代，總統與總理都是我們的人……我們可以有第二個‘希特勒’，第三個‘希特勒’，甚至是第四個，第五個‘希特勒’。」
蒂森的話讓在坐眾人眼前一亮。對于錢多的沒處花的‘卡特爾’壟斷資本家來說，重新捧起個「領袖」遠比拉攏一個「領袖」要簡單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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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暗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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