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看黎兒,黎兒好美。她還叫我‘老公’。」他似乎興奮的說道,「可是,她卻再也不肯開口了。她好像要去哪里,我讓她帶我一起去。她不肯,她不理我……」眼淚順著他微笑的嘴角而下,「有人拉著我,不讓我跟她走。可是,媽媽,我好久沒見到她了。我想她。」
他像個乖孩子,默默地流著眼淚,伏在母親的懷里輕聲呢喃。
顧媽媽仰頭,讓眼淚重新流回,「兒子啊。那你就好好養病,等你好了,媽媽就帶你就去找她。然後你們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她誘哄著那個大男孩。她的兒子,真的病了呢。
「不!」顧司辰固執的抬起頭,說出的話,嚇壞了所有的醫生、護士和那個年邁的老人,「我不治病。黎兒她說,她愛我。她看到我胃痛,會做好吃的給我。我不吃飯她會生氣,喝咖啡她也會生氣。她還會罵我。那,我就不治病了,我也不要吃飯。我等著她,等她舍不得看我生病,看我餓肚子。到時候,她就會回來了。她還會像以前一樣罵我,在我耳邊嘮叨,讓我吃飯,讓我睡覺。」他笑了,似乎得意自己相處那麼好的主意。
顧爸爸不是吸煙的人,他從不吸煙的。
可是,眼前的場景。他怎麼也壓制不住心頭的痛,他走出病房,顫抖的手點燃一支煙,狠狠的吸了兩口。可是,他不怪阿黎不怪阿辰。相愛,就是如此。讓人痴狂,為愛癲狂,至死不悔。
而事情就是那樣。
自從那天起,顧司辰真的固執的不吃飯,不治病。任由他不能活動的雙腿攤在病床上,他唯一做的就是每天看著那張照片。
點滴一點點滴進病床上那個脆弱的男人手中,卻拯救不了他脆弱的靈魂。
「翟老先生,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帶他回台灣去治療會不會好點?」顧爸爸愁容滿面的看著那個若有所思的老人家。
「不。那樣只會加重他的病情。就算你們想帶他走,也不見得他會走。他跟那個叫黎兒的女孩子是在這里認識的吧。」
顧爸爸沉默,沒有講話。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他的兒子已經變得神經衰弱,甚至有精神分裂的傾向,接下來,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樣吧,顧先生。等會我進去給他做個催眠,然後讓他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你讓他現在的妻子在他床邊等著他醒來。」翟老先生似乎是下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不過,這件事,我要提前跟他的妻子說好。一旦他不願意醒過來,很可能,她就要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著了。」
「什麼意思?」
「明天你就會明白了。我想先見見他的妻子。」
顧爸爸點點頭,帶翟老先生到了隔壁的病房。他們已經把那里改成陪護的房間,以防任何不測的發生。
而沒有出乎翟老先生的意料,柏妮絲很願意配合他替顧司辰完成治療。
一整晚,柏妮絲陪在顧司辰的床邊,帶著淡淡的笑意,帶著濃濃的悲傷。這個男人是曾經愛她的男人,是那麼那麼的愛她。
可惜,時間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他們之間發生的,終究是發生在過去。擦干眼淚,既然注定了如此,那她就要勇敢的面對。或許,他真不是那個她對的人。
深夜,世界安靜了下來。時間似乎放慢了腳步,逐漸緩緩而行。
病床上的人緩緩入睡,手中緊握的照片滑落在地,像飛舞的蝴蝶飄然而落。
床邊的翟老先生嘆口氣,探身撿起地上孤獨的照片,輕輕擦拭著,悄然放入病床上男人的枕頭下。拍拍床邊傷神的女人,轉身離開。
可清晨終究還是會來臨。
顧媽媽被顧爸爸強制要求回家休息。可醫院里病著的是她的兒子,她唯一的兒子,他是她一生全部的心血,所以,在家里休息了兩天,她再也呆不住了。
她的兒子在醫院里不吃不喝,她怎麼能安心的在家里吃飯睡覺呢?
清晨一大早,她匆匆收拾好便讓司機送她去了醫院。
只是,今天的醫院出奇的安靜。
「張開嘴巴。」一個女人拿著勺子,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像哄孩子一樣給顧司辰喂飯。
顧媽媽站在病房門口,驚訝的看著病房里的景象,震驚的說不出一句話。昨天還會鬧著不吃不喝要找阿黎的人怎麼今天便乖乖听了那個女人的話,開口吃飯了呢?
顧司辰的雙眼緊緊盯著病床邊給他喂飯的女人,手緊緊的抓住女人的衣角,不敢放松,生怕一個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再吃一口。」女人再次拿著勺子放到他嘴邊,然後笑了笑,問他,「你有話想要跟我說?」
顧司辰乖乖的點點頭,「黎兒,你為什麼說英文?」
女人不自在的停頓了一下,倔強的牽動嘴角笑了笑,「因為我想等你好了之後再跟你一起去英國啊。」女人收起勺子,「吃飽了嗎?」
顧司辰再次點點頭,嘴角終于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這個笑容帶了多少傷痛,又有誰會知道?
顧媽媽站在門口,依偎在顧爸爸的懷里不敢靠近。仿佛那是一幅畫,不輕易的踫觸就會打亂它原有的美好。
可是,不對,一切都不對。明明不對,為什麼阿辰……
顧媽媽疑惑的看著顧爸爸,顧爸爸緩緩搖搖頭,帶著顧媽媽到了隔壁的房間。
「你吃飽了,那我把這些收拾起來。」女人剛站起身,顧司辰立刻像條件反射一樣抱著她的腰身,緊緊地不放松。女人仰頭,眼淚卻依舊滑落了下來,「我只是收拾起來而已,我不走,就在你面前。」
得到她的再三保證,顧司辰才松開了走,艱難的坐在床上緊緊地盯著女人的一舉一動。
「辰,我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今天天氣不錯。」女人推過輪椅到病床邊,期待的看著顧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