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我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今天天氣不錯。」女人推過輪椅到病床邊,期待的看著顧司辰。
顧司辰似乎有些為難,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女人期待的目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有些艱難的挪動自己,可是,雙腿卻絲毫沒有一點力氣。他只能用雙臂支撐著自己,可連最基本的下床他都做不了。他有些氣餒的敲打著雙腿,雙手有些煩躁的騷亂頭發。
「辰,沒關系的。慢慢來。來,我幫你。」女人心疼的上前抓住他的手,把高大的男人架在肩上,一點點幫他挪到輪椅中,「你傷了腿。需要慢慢治療,然後才能進行一些物理復健,不可以著急知道嗎?」
顧司辰點點頭,雙眸期待的看著她,「黎兒,你會陪我嗎?」
女人不自然的一頓,緩緩開口,「當然,我當然陪著你。我要幫你一起做復健。來,我推你出去。」
新的一年就這樣開始了,新年的氣氛,就算是醫院都隨處可見。
「黎兒,你還記得去年我們一起去台灣過年嗎?」顧司辰開口,仰頭看著推著他前行的女人,「你還記得你在摩天輪上尖叫嗎?別人都是做海盜船尖叫,就是你奇怪,坐海盜船一臉的興奮,坐上了摩天輪卻一直在尖叫。」
「是嗎?我恐高了吧。」女人在公園停下輪椅,把蓋在男人雙腿上的毯子塞好。
「才不是,你忘了你當時說你好幸福嗎?你說你是因為太激動,感受到太多的幸福所以忍不住就尖叫。」顧司辰撇撇嘴,「你也很會耍賴,明明我們在墾丁騎得是雙人的腳踏車,你還騙我說你有踩,其實你根本沒有踩對不對?我都知道,你那點小心眼,我最清楚了。」他說的有些得意,「可是,沒關系。我喜歡就那樣載著你,去哪里都好。」
趁著顧司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女人偷偷擦掉落下的淚水,「是。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女人的話,說的有些苦澀。
「黎兒!」顧司辰看著眼前的人,右手撫上她的臉頰,「你怎麼能那麼不乖呢?從台灣回去之後就不跟我聯系了。你知道我等你的電話等的心都痛了,可是,你都不給我打電話,就算是跟南野在一起也不行。我不喜歡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孩子的嘟起嘴。
「好。那我以後,就跟你這一個男人在一起,好不好?」
「那是當然。」他得意的仰起頭,然後又緊張兮兮,小心翼翼的揮揮手,讓女人靠近,「過來。這個給你。」顧司辰攤開手掌,一枚心形的鑽戒躺在他的手心中,「這個我一直放在身上,就連我跟柏妮絲結婚的時候,我都把它帶在身上的。」
女人的淚水一滴滴不听使喚的落下,染紅了天邊的夕陽——
「黎兒!黎兒!你出來,快點出來。」顧司辰狼狽的趴在洗手間門口,雙腿拖在地上,用雙手強力支撐著身體,一個不小心就倒在地上,然後不停地拍打著洗手間的房門,哭喊著。
顧媽媽走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副撕心裂肺的場面。
「阿辰,阿辰,你起來。老公,老公。」顧媽媽用力托起顧司辰的身體,「阿辰你怎麼了?」
「黎兒!」顧司辰不管不顧,拍打著房門,「媽媽,黎兒進去了好久都沒有出來。」
顧媽媽一愣,然後緊緊抱住那個無助的兒子。到底要怎麼做?難道他真的清醒不了了嗎?又是一個月過去了,他為什麼不僅沒有轉好反而更嚴重了呢?洗手間——那個人走進洗手間連5分鐘都不到啊!
「阿辰,快起來!」顧爸爸走進來,幫著顧媽媽把顧司辰扶到了床上。
洗手間的門緩緩打開,女人哭紅了雙眼,看著病床上的男人,跑過去撲進了他的懷里,「我在,黎兒在。」
顧司辰緊緊抱住她,失而復得的感覺涌上心頭。
好不容易安慰了顧司辰睡下,顧媽媽拉著女人的手走出病房。
「柏妮絲,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顧媽媽聲音哽咽,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柏妮絲是個英國公爵的女兒,要什麼樣的榮華富貴沒有,偏偏卻遇到了他們被牽扯進這樣的生活中。沒了愛人,沒了孩子,她卻依舊守護著他。
他們顧家,實在欠了她太多,太多。
「媽媽,不要謝我,要謝就謝黎吧。我也是打著她的名義在照顧他,我很難想象,如果‘黎兒’再次離開,他會變成什麼樣。」
翟老先生那晚給顧司辰做了催眠,幫助他入睡的同時告訴他,他愛的人即將到來,只要他再次睜開雙眼,就能看到他愛的人在他的床邊守候。
然後讓柏妮絲在顧司辰的床邊守候,等著他醒來。
于是,待太陽升起。顧司辰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的柏妮絲就被他理所當然的認作了他最愛的‘阿小黎’。
盡管心里很難過,柏妮絲還是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愛情這件事,誰也說不清道不明,有時候就是這樣,發生的沒有理由,消失的也悄無聲息。
她以「阿小黎」的身份陪在顧司辰身邊照顧他,看著他只吃她喂得飯,只听她說的話,眼里心里念的全是她,在「黎兒」的照顧下,顧司辰的臉色、身體一天天變好,心底的欣慰超過難過。
可一切終究是夢境,都是翟老先生幫助他制造出來的夢境。
這晚,夜很深很深……
病床上的男人猛然睜開雙眼,毫無焦距的雙眼木訥的盯著白色的天花板。
窗外一聲貓叫擾亂了他的思緒。
他緩緩收回視線,找回自己的目光。伸出手,在枕頭底下模索著,停頓了一下,緩緩拿出一張照片,邊角被鮮紅的血液染紅的照片。
借著昏暗的夜燈,他把照片舉到眼前,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是這夜星空中任何一顆星星都無法相比的。
可是,看著看著,眼楮盯的澀了,眼淚都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很久,很久,最後夜色中剩下的只有男人的哽咽和抽泣……
「天亮了,夢就該醒了。」翟老先生走進病房,站在床邊對著病床上抽噎的男人說道,「你早就清醒了,何必強迫自己沉溺在虛假的幸福中呢?」
顧司辰沒有講話,他怎麼能不清醒?他的阿小黎不喜歡叫他「辰」,他的阿小黎會用她獨有的帶著微微撒嬌的諾諾的嗓音喊他,「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