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該醒的人也終于歸附平靜。
過去的,終于過去了。夢一樣的幻滅過後,殘留的倒影,不過是無意間的回憶。
柏妮絲像之前一樣6︰30來到顧司辰的病房。
「辰,你醒了?今天怎麼醒的這麼早?」放下手中的保溫瓶,柏妮絲體貼的為他拾起額間的發絲,坐在床邊看著他。
「柏妮絲,謝謝你。」他緩緩開口,沒有了惴惴不安的惶恐神色,有的是比往常正常時更加凌冽的肅然和疏遠,「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辰?」柏妮絲詫異的看著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顧司辰清醒了,她理應感到高興的,是的,她的確很開心。可即將面臨的事,她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他清醒了只能說明她該釋然了,他們之間僅存的孩子沒有了,那麼剩下的只剩別離……
「柏妮絲,孩子的事情,對不起。」他看著床邊依舊處于震驚中的人,開口說道。
柏妮絲搖搖頭,「不怪你,如果不是你護著我們,估計我也陪他一起離開了。」
兩個人默契的沉默了。默契的看著窗外的蕭然,等待太陽的升起。這個冬天,有點長。
「柏妮絲,辰怎麼樣?」顧媽媽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
「媽,我沒事了。」顧司辰轉過頭,看著往日光鮮照人的媽媽,瞬間變得蒼老了很多,心底微微刺痛,「媽,過來。讓我看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阿辰?」顧媽媽趔趄了幾步,卻大步走到床前,雙手顫抖的撫模顧司辰的臉頰,「兒子啊,你……你好了,對嗎?你知道她是,她是……」
「她是柏妮絲。」他淡淡的笑了,雙手撫上媽媽耳鬢隱約的幾根白絲,「媽,對不起。還讓你為我擔心。」
「傻兒子啊!說什麼傻話?只要你好了就好,只要你好就好啊。」壓抑了那麼久,期盼了那麼久,她的兒子終于像之前一樣。顧媽媽忍不住趴在他的胸膛哭泣。
柏妮絲安靜的退出病房,把這一室的溫馨交給這對母子。她應該去做她的事了,她有她應該走的路,盡管那條路上沒有顧司辰,但是她相信,她依舊可以走的很好。就假裝,他從沒有出現過;或者,忍耐一下,單純的當作朋友,盡管很難。但是,她相信,她做得到。
「老婆?」顧爸爸看著柏妮絲有些落寞的身影,以為出了什麼事,便大步走進病房。
「老公?快來,快來。兒,兒子好了,兒子好了。他又是我的阿辰了。」顧媽媽一手拉著顧司辰的手,一只手不停地招呼著門口的老公。
「爸。」看著顧爸爸走進,顧司辰淡淡的開口,只是這單純的一個字,包含了太多的感激。
「嗯。好,醒了就好了。」顧爸爸把激動的顧媽媽拉進懷里,看著病床上神色依舊蒼白的兒子,有著說不出的激動和感慨。
「爸、媽,這段時間,對不起。辛苦你們了。」顧司辰的笑意帶著感恩,卻依舊掩飾不住濃厚的落寞。不在的人,終究不在了。
「醒了就好。生活還在繼續,你應該過好你自己的生活。」翟老先生模著半長的胡須走進來,看著穿上的人一臉的欣慰,「身體怎麼樣?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謝謝您。」他頷首而笑。
「如果真的有一天,某個回不來的人消失了,某個離不開的人離開了,也沒關系。時間會帶你去最正確的人身邊,請你先好好愛著自己,然後那個還不知道在哪里的人,一定會來接你。」翟老先生走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這句話,是台灣的繪本作家幾米說的。」
即使他掩飾的很好,翟老先生依舊看到了顧司辰臉上的動容,幾米,阿小黎最喜歡的作家——
「阿辰,不要硬撐,慢慢來。」顧媽媽站在一邊,拿著毛巾和水,心疼的看著在做復健的顧司辰。她知道,他在強迫自己。自從那天起,他便開始了復健練習,盡管很難,很難,但是他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只有這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急于求成。
「阿辰,夠了。休息下。」顧爸爸拿出作為父親該有的威嚴,可是,如果有用的話,不至于到今天,顧司辰依舊在勉強自己。
「爸。」他溫和的笑著,雙手撐在雙杠上,「我沒關系,再練習一下,一下就好了。」他只能用毅力強撐著自己,如果不找點什麼事去做,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怕他會再度的崩潰。
「你……」顧爸爸無奈,有話卻說不出口。
自從顧司辰清醒之後,再沒有人在他的面前提過,夕夕黎,這個人。哪怕是有關她的一點一滴他們都收了起來,不過,那些手札卻不見了。
不見了也好。顧司辰自己也並沒有提起過,盡管這不代表他忘記了,但如果他真的能忘記,那是最好不過的。畢竟,夕夕黎只是他生命中來去匆匆的一個過客而已。
「辰。」消失了快一周的柏妮絲突然出現在復健室,看著滿頭大汗的男人,心底說不出的抽痛,「辰,別勉強自己,慢慢來。」
「柏妮絲?」顧司辰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個原本臉頰有些嬰兒肥,如今卻顴骨顯露的女人,「你怎麼來了?最近去哪里了?」
她笑了笑,走了進來,「伯父,伯母。」然後扶著顧司辰坐到一邊的休息椅上,「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說著,她攤開手掌,露出一枚奢華的鑽石戒指,「這個,我想,是時候還給你了。」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吧。她頓了頓,眼眸有些暗淡,「這個,我對你最好的報答了吧。謝謝你讓我愛過你。」強壓著心底的淚水,她「大方」的抬起頭看著他,「反正我們也沒有正式登記,這樣,就算是離婚了吧。」
顧司辰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就被她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