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李天成的時候,他正在認真地修理著一輛雪佛蘭。穿著藍色工作裝的他輕輕伏在車上,聚精會神,我看著他的側影,俊朗的線條明朗而又生動,表情疏離而又一絲淡淡的落寞。沒有平常所見的修理工的邋遢與不修邊幅,潔淨如同一棵松樹,那樣毅力挺立著。
我站在幾步之遙的距離,不知道他沒有發現還是裝作沒有發現。
少頃,他轉過身拿工具,看見我禮貌地微微一笑,轉而低頭繼續干著手頭的工作,笑容是那樣干淨,仿佛不染縴塵的百合。他神態不卑不亢,恣意灑月兌,全新的投入在工作中,專注的神情讓我覺得此刻他是在修理上帝的房頂。
我的車子檢修完畢後,他向我點點頭,優雅的揚起右手,示意我上車試試,臉上和煦如同春風一般的微笑讓我不自覺產生一種信任。
後來,每次車有什麼小問題,我總是要到那家店里,只是為了看一眼他。看著他風輕雲淡間將車子收拾好,我只是驚覺時間過得太快,是怪她的技術嫻熟呢?還是因為我的車子本來就問題不大?他不說話,總是微笑著,和煦如同春風一般笑容那樣漫溢在臉龐,總是讓我覺得一陣說不出來的溫暖和信任。
很多次,我有意無意地經過那家4S店,只是為了透過玻璃門看看他在里面忙碌的身影。他似乎不喜歡說話,總是那樣沉靜地干著活,毫無聲息。
也曾看見過一個女孩,狹長的眉劃過發髻,清澈閃爍的眸子宛如天際的星星。捧來一提盒吃的送到他的手中。女孩笑著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他則靜靜地听著,良久點點頭或者輕輕說一兩句。女孩繼續說著,他繼續耐心地傾听,臉上依然是雲朵一般柔軟的微笑。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迷戀上他的笑容,好多個晚上,那如雲彩般絢爛的笑容那樣恣意地綻放在我的斑斕的嗎夢里。
李天成從來都不知道,五年前父母遭遇車禍後,在逼迫著弟弟做著不學無術的公子的時候,我每天出入各種場所裝作揮霍青春,出入各種所謂的高級商場與上流場所,臉上涂抹的明艷厚重的煙灰妝,遮蓋了我內心深深的傷痛。
當我知道了叔叔的陰謀之後,我曾拒絕相信這個社會,決絕相信所有人,因為我太過于知道微笑背後掩藏的是什麼,我過于知道內在和外在可以有著天壤之別。
人生就像一隊泅渡的羚羊,不是你踩著我的背飛過懸崖,就是我踩著你的頭泅渡絕境,資源有限,而**無限,大家都需要生存以及生存的更好。
所以我慢慢決定和生活妥協,我決定原諒叔叔,我甚至開始感謝他,要不是他替我掌管著企業,那麼或許在我悲傷無助的時候,會被其他商家趁機漁利,叔叔的企業至少還姓夏,而我自認為有足夠的手腕讓他重回我的掌控之中。
于是,我得到了我夢想的一切,得到了原本屬于我的東西,可是為什麼我的眼中依然是疏離的淚水?為什麼我的臉龐綻放不出李天成那樣率性溫柔的笑容?
深深地悲哀與無助將我掩埋,我不可能永遠贏,我不可能事事成功。因為即便我得到了全世界的仰望,我卻依然馴服不了他的心。
深深的悲哀將我掩埋,他的溫柔依然和煦如風,可是眼神閃爍中我分明看見另一個女人。
我緊緊地挽著他的手,依然沒法阻擋他回頭眺望的眼神。眼神的那頭,林曉夕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走的步步維艱,如履薄冰。
楊一凡閃爍的眼神,凌峰慍怒的眼神,我哀怨到不可抑制的眼神,夏浩軒旁觀者清的眼神,無無數的眼神在我心中凌亂的飛舞,隱隱告訴我,也許這次我要失敗了,敗給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女人,拜給一個縴弱的女人,拜給一個為了生活所困一次次委屈自己的女人。
我曾經深深被愛過,可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如果不喜歡一個人,那麼這個人無論是多麼優秀,多麼溫柔,多麼帥氣,多麼瀟灑,一切的一切都與你無關。就像一朵花那樣恣意地開放,那樣美麗,那樣動人,靜靜地等待著心中的情人親自采擷,來來往往的游客她熟視無睹,置若罔聞。只是因為,她——心有所屬。
那天開車經過一家建築公司,偶然抬起頭卻看見工地上一個如此熟悉的身影,淺黃色的安全服穿在身上,陽光灑在那縷縷頭發上,散發出細碎的金色的光芒,依然是專注到極致的表情,手里拿著一把毛刷,輕輕刷洗著新裝的鏤刻著花紋的巨大的窗玻璃。
粗大的棕色的安全帶隨著風飄蕩,和他臉上那平靜的笑容形成了極大的反差,遠遠看著那張臉,夕陽將那緋紅豪爽地流瀉在上面,反射出溫暖柔和的光澤。那雙眼楮囧囧有神地看著前面,專注的表情,讓我懷疑他是流落人間做工的王子。
我坐在藍色的保時捷里面,莫名其妙地一陣淚流滿面。我記得李天成曾經說過,感謝你能給我一切,感謝你能讓我富有,可是我想做一個值錢的人而不是一個有錢的人。
我曾經錯愕,曾經覺得不可思議,曾經覺得毫無道理,我說,你完全可以用我的錢去掙錢,然後在還給我!
李天成笑笑,說你不懂。
我說我怎麼不懂?我知道你要成功,你要幸福,你要大家的承認,可是你這完全是舍近求遠,難為自己?
李天成索性不再說話,靜靜地微笑,他說我很矛盾你知道嗎?你可以給我很多,可是卻不能給我最需要的。
我曾經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最需要什麼,知道我看見那副名為《追夢——致自由的人》的作品,我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我都不懂他,所以,即便我可以把我的心,我的一切,我的所有統統獻給他,卻讓他失去了人生最寶貴的東西——那就是自由。
是啊,李天成有自由的夢想,所以,無論何時,我無法束縛住他。縱然我打著愛的旗號,我秉承犧牲奉獻的精神,我也無法給予他自由。
因為渴望自由,我給予的越多,反而讓他離我更遙遠。
對了那幅作品署名然然。
後來我才知道,然然就是林曉夕。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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