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楓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道︰「不好意思啊警官,我是來接我表妹的,忘記帶隨身證件了。泡*書*吧()」
男民警緊緊盯著項楓的眼楮,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你什麼證件都沒有,是吧?」
項楓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原來如此?」男民警輕哼一聲,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肅色道︰「那就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去哪?」
「車站派出所!」
項楓微微一怔,「為什麼?」
「你說呢?」男民警輕蔑地瞥了項楓一眼,好像在說,小樣,就你還敢給我玩虛的?
項楓只能無奈地攤開手,苦笑道︰「那等會行不?我表妹她們馬上就要下火車了,我得……」
男民警有些不耐煩道︰「行了,你少給我打馬虎眼。還表妹呢,誰知道你要接的是人是鬼。」
項楓不悅道︰「我可不是壞人!」
男民警厲聲道︰「我都暗中觀察你好久了,看你鬼鬼祟祟地樣子,搞不好跟那個‘趙大媽’就是一伙的,想過來打听消息,然後再通風報信是吧?」說話間,他還將腰間的電棒也拿了出來,眼楮緊緊盯著項楓,以防他被揭穿身份後突然暴起逃竄。
項楓有些哭笑不得道︰「警官你弄錯了吧,我真的不是壞人。」又微微嘆了口氣,他不過是動了惻隱之心,想過來了解下案情而已,怎麼就成了懷疑對象了呢,難道哥們天生長得就像是‘不法分子’?
這時女民警也走了過來,看了眼項楓,有些疑惑地湊在男民警耳邊,小聲道︰「老丁,你是不是弄錯了,這小伙子看起來挺精神的,真不像是壞人。」
這位叫老丁的民警立馬辯駁道︰「放心,錯不了。小向,你別看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跟個成功人士似的。其實就是裝腔作勢。按我們老話講,叫羊屎面上光,里面一包憨。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好逸惡勞不說,還一肚子蔫壞。不給他點顏色瞧瞧,絕不會說實話。」
女警察向彤就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項楓也跟著輕嘆口氣,看來這誤會一時半會是說不清了,先跟著去趟派出所也好,證明自己的身份後,再將案情詳細了解下,再看能不能幫這位女軍官一把,好尋回她的女兒。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幸,他不是什麼救世主,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不過這事既然被自己給撞見了,那就幫幫這名年輕的母親好了。不過去之前,還是得給表妹陳嫣然打個電話,告知她們一聲,免得讓她們擔心。
「別動!」項楓將手伸進褲口袋,正想拿出手機,老丁又高聲喝道︰「你想干什麼?想動用凶器是不是?」
項楓忙不迭解釋道︰「不是,我只不過是想拿手機給我表妹打個電話。」
對于項楓的解釋,老丁卻是半點都不信,他將手中的警棒舉的高高的,嗤之以鼻道︰「少來這套,我看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快點把手舉起來。還有,別動你兜里的東西,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是你,就是你們把我的孩子給搶走的?」
姜玉盈耳尖,不知怎麼就听到了項楓和老丁之間的談話內容,她突然一下狀若瘋癲地撲到項楓身前,雙手用力拽著他的衣領,聲嘶力竭地大喊著︰「你還我囡囡,快點把孩子還給我,不然我跟你拼了。」
「小伙子,但凡你還有半點人性,就告訴我們你的同伙在哪?」老婦人也抱著孩子走過來,毫不客氣道。
「大姐你誤會了,真的不是我。」項楓只能用胳膊擋著,不一會兒,手臂上就被姜玉盈尖銳的手指甲給抓的滿是血痕印,女民警趕緊過來一把摟住她,勸慰道︰「小姜,你別太難過了。請你放心。但凡有一絲可能,我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把孩子找到的,都交給我們吧!」
老丁冷冷道︰「小子,你也看到了吧,再不老實交代,只怕……哼哼!」
項楓看著自己手上的抓痕,顯得很無奈,但他也能理解姜玉盈歇斯底里的舉動,這是母親的本能。沉吟了一下,他緩緩說道︰「走吧,我跟你們去派出所。」
車站派出所設置在候車大廳的四樓,總共有五間辦公室。除了所長和政委,還有兩名副所長以及18名鐵路民警,老丁和女民警向彤就是這18名民警之一。以上22人,都是有正式編制的,隸屬于廣州鐵路公安局星沙公安處。專門負責維護和管理車站廣場一帶的治安情況。
來之前,向彤已經帶著當事人姜玉瑩錄制口供。
而老丁則將案發經過用對講機通報給了星沙鐵路公安處刑警支隊的相關領導,希望票檢口馬上加強檢票工作,並清查帶著孩子的可疑人士。
當然,老丁認為最可疑的人已經被他給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進行審問。
此時已是早上9點多鐘了,項楓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靠牆角的一張鐵板凳上,右手上還烤著金屬手銬,陽光透過百葉窗斜射進來,照在他的半邊身子上,斑斑點點,看上去頗有些頹廢感。
老丁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將圓珠筆和記錄本都拿了出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仔細听清楚了,我現在要對你進行問訊,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齜牙咧嘴的,面色顯得很有幾分猙獰。
這也讓項楓回想起幾年前發生在耒河時被人審訊的那一幕,與現在相比,何其相似。他不禁莞爾笑道︰「警官,你是不是說錯了。我怎麼記得問訊的程序不是這樣的。你應該說︰听著,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這句話是著名的‘米蘭達警告’,在西方世界只要是被帶往警局的疑犯,在問訊之前都會被警察事先告知這一句。
可惜這里卻是華夏國,老丁听了後面色更是陡然一變,用力拍打了下桌面,大聲呵斥道︰「小子,我怕你是看多了外國電影吧?給老子嚴肅點,少他媽嬉皮笑臉的,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姓名。」
「項楓!」
「年齡。」
「28周歲!」
「籍貫。」
「雁陽市雁東縣人!」
「職業。」
「國家干部!」
「國家干部?」
聞言,老丁表情一滯,停下了手中的筆,目光炯炯,盯著項楓看了許久,心道︰「這小子會是國家干部?看起來不像啊。我還以為他是無業人員呢……不過就算他是國家干部又有什麼好牛比的,指不定在哪塊‘小疙瘩’混著呢。」
老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以掩飾心中的不安,沉吟半晌,方道︰「說具體點,你究竟在什麼單位?什麼職位?」
項楓直言道︰「我目前在省紀委工作,職位嘛,監察室主任!」
「什麼?」老丁被嚇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剛剛喝進喉嚨的茶水更是一下又給噴了出來,嗆到了氣管,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他拍打著胸口道︰「你,請你再說一遍好嗎?」話中的語氣卻是一下子弱了許多。
項楓依舊面無表情道︰「梧南省紀律檢查委員會監察三室主任,正的?」
「你說你是省紀委的主任?」老丁睜大雙眼,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看著項楓,仿佛跟見了鬼似的。
項楓點點頭,似笑非笑道︰「對,正處級。」
老丁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心道︰這小子不會是冒充的吧?哪里有這麼年輕的正處級干部?口里則惴惴道︰「同志,請問你怎麼證明自己的身份?」
項楓笑了笑︰「你覺得我會冒充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嗎?」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我的手機不是在你那嗎?你現在開機,查一下里面的電話號碼,有省委辦公廳的電話,也有紀委冷書記、監察廳蒙廳長等領導的私人手機號碼,你隨時可以撥打,撥通後你可以直接詢問有沒有我這麼個人。如果你還不相信的話,可以登陸.wnjwcn,這是我們省紀委的官方網站,里面有幾位領導和各個科室主任的彩色照片,你可以認真比對一下。」
來到派出所後,項楓的手機就被老丁給暫時扣押了,美名其曰替他保管,項楓卻知道他這不過是為了預防自己通風報信。
「是嗎?」老丁的額角已經冒出涔涔冷汗,有些坐立不安道︰「那,那我先打個電話問問看。」
「嗯!」
看項楓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老丁就知道自己這次可能真的看走眼了。其實看走眼也沒什麼,如果項楓是平頭小老百姓或者普通的公務人員,他稍微放低一下姿態,至多道個歉,這個‘過’也就揭開了。
畢竟配合公安人員將事實的真相查清楚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可問題是這‘義務’也得分人不是。人家可是省紀委的,而且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正處級干部,比自己的頂頭上司星沙鐵路公安處的劉處長還要高半級(副處級)。
如果對方不打算善罷甘休的話,恐怕自己頭上的這頂警帽就要戴到頭了。想到這里,老丁的臉色更加難看,難道自己這次真的踢到鐵板上了不成?
老丁手哆嗦著打開了項楓的手機,一查看號碼上顯示的機主姓名,不禁嚇了一大跳。存儲的號碼里面不僅有省委辦公廳的座機號碼,其余一溜下來更大多是省直各機關廳局的電話。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里面甚至還包括多名省常委班子成員的私人手機號碼,其中就顯示有省紀委書記冷然和省公安廳于廳長的名字。而于廳長的號碼他卻是從所長的手機上看見過的。
還好他並不知道,其中一個標明表舅的手機號碼是省委書記陳奕軒的私人電話,否則他連跪地求饒的心都有了。
事實勝于雄辯,老丁很快就從省紀委的工作人員那確認了項楓的真實身份無疑,電話剛一掛斷,他的臉色就變得慘白,只覺的全身發軟,腦子更是亂作一團。想說什麼,嘴唇艱難的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連手機鈴聲響起都沒反應。
項楓見老丁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半天都不接電話,翻了個白眼,自己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有必要怕成這樣嗎?卻也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喂,警官,我的電話響了,麻煩你幫我接一下。」
「好的,我馬上接。」老丁渾身打了個激靈,拿起項楓的手機按了接通鍵,誰知音樂消失,電話那邊的人剛好給掛了。他苦笑一聲,艱澀地開口道︰「對,對不起項主任。我,我先幫你打開手銬。」拿著鑰匙飛快地跑過來,幫項楓開手銬。心里則暗恨自己今天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不然怎麼就會將一位政府高官當成‘人販子’給拷了。
手銬打開後,項楓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又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右手手腕,也不理老丁。徑自走到辦公桌前他的位置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果然是陳嫣然打來的。
正準備回撥過去,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接通,還沒容項楓說話,王盼盼如連珠炮一般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喂,項大哥,是你嗎?你現在在哪里啊?你不是說你已經在出站口等我們了嗎?怎麼我和嫣然出站後,找遍了整個車站廣場都沒見到你人啊?還有,打你手機又一直關機,你是不是想故意放我們鴿子啊?」
「我現在在車站派出所,等你們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項楓三言兩語間就將事情的原委說明了,當听到年輕的媽媽一歲大的女兒給人誘騙走,兩位小姑娘不由得一陣唏噓,陳嫣然更是嘆了口氣道︰「哥,那位女軍人真的好可憐,你一定要想辦法幫她找到自己的女兒。」
項楓笑笑︰「嗯,會的。嫣然,你跟盼盼先打車回去吧,哥還有些事需要留下來處理。」
項楓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查找到了省公安廳刑偵總隊副大隊長雲曉峰的電話,撥打了過去。電話一接通,項楓就迫不及待道︰「喂,你好,是雲大隊長嗎?我是省紀委監查三室的項楓,我們一起喝過酒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在督辦全市流浪兒童的那起案件中,項楓認識了雲曉峰這個人,退伍軍人出身,40多歲的東北漢子,是刑偵方面的里手行家。那次的案件偵破過後,項楓在錦江大飯店私人宴請過他和公安廳的其他幾位領導。這之後,兩人雖沒再見過面,但項楓對他的印象卻委實還不錯。
雲曉峰道︰「是項主任啊,怎麼今天想起給我老雲打電話了,不會是又想私人請我喝酒吧?」
項楓笑著說道;「只要你雲大隊有時間,我隨時奉陪。」說完這句,項楓正想轉入正題,雲曉峰已哈哈大笑道︰「喝酒是沒問題,不過這次得輪到我來買單了。先申明,錦江那種五星級酒店我是請不起的,好家伙,一頓飯得去掉我兩、三個月的工資。你若不介意的話,我家附近倒是有家不錯的川府酒樓,麻辣勁道十足、價錢也公道,只是得請老弟你屈尊一下了。」
項楓忙笑著說好,沉吟了一下,道︰「雲大隊,有件事我得請你幫個忙……」這才將姜玉盈丟失女兒一事跟雲曉峰說了,問他能不能幫幫忙,從他們隊里派幾名經驗豐富的刑警過來,再想辦法聯系下火車站這一帶的‘線人’,好盡快找出那個拐走囡囡的‘趙大媽’身上有用的線索。俗話說的好,這貓有貓道、鼠有鼠路,對付‘趙大媽’這樣的鼠輩,如果能雙管齊下的話,可能效果會事半功倍。
雲曉峰也不含糊,當即就表了態︰「我明白了,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好了。我現在就讓人,不,我親自帶人來一趟,是在車站派出所對吧,我馬上趕來。」可能是心中窩著火,臨掛電話前,他又忍不住用吼地怒罵道︰「他女乃女乃地,連我們軍人的孩子都敢騙,這幫‘人販子’真是無法無天了都,等老子抓到他們,非弄死他們不可……也不知道鐵路那幫家伙都是干什麼吃的,連個孩子都保護不了,劉安生這個處長還想不想再繼續當下去了。」
老丁听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劉處長在別人嘴里就跟玩兒似的,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若是面前有條地縫,他真恨不得一頭鑽進去,連以死以謝天下的心都有了。但這會他就是想死都不成,形勢比人強,事情總得要解決吧!老丁看了項楓一眼,硬著頭皮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對不起,項主任,我剛剛真的不知道……」
項楓擺了擺手,道︰「行了,這件事就此打住。現在當務之急是幫姜玉盈找到她的女兒,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好的,好的!那我去給您泡杯茶,您請坐,坐!」老丁見項楓並沒有馬上要追究自己責任的意思,就輕舒了口氣。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幫項楓泡好一杯熱茶後,就趕緊屁顛屁顛地離開了。
隔壁的另一間辦公室里,向彤剛幫姜玉盈錄完口供,正小聲開導著她,听到有腳步聲傳來,抬頭就看到老丁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隨有些奇怪地問道︰「我說老丁,你不在那邊看著疑犯,怎麼有閑工夫到我這邊來了?你就不怕讓疑犯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