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急敗壞下,段風元跳下車,直接從車尾箱拿出一根拇指粗細,長約半米的鋼筋鐵棍。泡*書*吧()這是他在酒店附近的一塊工地上偶然撿得,覺得趁手,便丟到後備箱里,用來防身所用。
手里拿著鐵棍,段風元身上仿佛一下充滿了勇氣,他大吼一聲,發瘋一般沖上前去,張口怒罵道︰「我草你媽,敢砸老子的店,都給我去死。」
段風元凶神惡煞般的模樣,看起來的確威風。可他也就是一頭紙老虎,中看不中用。這手上的鐵棍還沒有完全舉起來,就被這伙人其中一個壯漢抬腳踢倒在地,然後另幾個人也圍攏上來對其拳腳相加,打得段風元痛苦地雙手抱頭,蜷曲在地,就好比油鍋里的蝦米。
「你草誰媽啊,孫子?」
「看老子打不死你……」
「傻筆!」
這幫人一頓拳打腳踢,足足痛毆了段雲風超過五分鐘,方才解恨離去。附近一些路過的市民都不敢靠近,遠遠地就躲了開來,任其趴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段風元才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鼻青臉腫的,看上去好不淒涼。
段風元抬頭望著酒店破破爛爛的門窗,一時悲從心來,竟蹲抱住頭嗚嗚哭了起來,有生以來他從沒有感覺到自己像今天這麼悲慘過。
俗話說的好,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段風元埋頭痛哭一陣,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步履維艱地向自己的座駕走去,打算開車去附近醫院治療一上的傷勢。結果衣兜里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有氣無力的接通後,竟是盧建軍那小子打來的,開口就語帶威脅道︰「段風元,你給我听好了,昨天那事沒完,你要不給我個明確的說法,哼哼……「
段風元剛被人毒打一頓,早就懷疑是盧建軍喊人干的,可以說心里憋了一肚子氣,現在更是火冒三丈,恨不能將電話那頭的盧建軍給一腳踹死。可他畢竟是生意人,知道有些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壓抑著怒火,陪著小心道︰「盧老弟,請你放心,你們所遭受的一切損失都有我們華天負責……」
「我呸,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就你們酒店害得老子食物中毒,在醫院洗了一天的胃,這損失你賠得起嗎你?」盧建軍呸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道。
段風元急忙解釋道︰「對不起盧老弟,昨天那事真不怪我啊。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那種意外。為此我已經將餐飲部負責經理和相關廚師都給辭退回家了。而且我們酒店也已經被天心區政府查封,您看是不是能高抬貴手,放我們華天一馬?」
盧建軍道︰「想讓我放你一馬也不是不可以,就要看你識不識相了。這樣,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害我食物中毒一事就兩清。」
段風元道︰「您說!」
盧建軍咳嗽一聲,道︰「是這樣的,我有位好朋友對你們華天的控股權和經營權很感興趣。」他所說的‘好朋友’自然指的是項楓,這事就是項楓交代他辦的。
而段風元聞言後驀然一驚,他真沒想到背後竟是有人想要謀奪他和他叔叔的產業。段風元幾乎是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道︰「盧老弟,我只是華天的老總,並不是董事長,也就是拿一份死工資而已。最多,年底的時候比酒店的其他高管多拿點獎金。」
盧建軍冷笑道︰「姓段的,你他媽少來這套啊。到了這會,你還想瞞我?老子一早就打听清楚了,你們酒店最大的單一股東叫段雲龍,是香港富商。他和你之間的關系不用我說明了吧?還有,我知道你自己在華天也有不少股份,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吧。我現在就明著告訴你好了,你最好想辦法,讓你叔叔把手頭的股份便宜賣給我朋友,不然的話,老子就讓你身敗名裂。」
盧建軍說出這番話,已是和段風元徹底撕破臉皮,而他手中所掌握的材料,自然是項楓給他的,不然他一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二世祖’,有個屁的本事知道這些。
段風元沉默良久,方道︰「盧老弟,我能知道你那位朋友是誰嗎?」
盧建軍道︰「就是省紀委監察三室的項主任。」這事他壓根沒打算要隱瞞,把話說清楚,才更能讓段風元死心。
段風元果然大吃一驚,他明明記得項楓和盧建軍這兩人是仇人來著,而且盧建軍還在項楓手里吃了大虧,怎麼沒過多久,這倆就成了好朋友了?麻痹的,到底是這世界變化太快,還是我已跟不上這個時代呢?
不過如果真是項楓藏在背後想要謀奪華天的產業,那麼今天所發生的一系列離奇事件,就都能解釋的通了,從盧建軍食物中毒住院,到媒體記者聞風而動,再到酒店被區政府查封……
那年輕人,真是好毒辣的手段啊!
這邊段風元還在心里琢磨,那頭盧建軍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直言道︰「姓段的,你听好了,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清楚,你最好在期限內給我打電話,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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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上班,項楓就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見到了鼻青臉腫的段風元。納蘭菲蓉端茶進來時,也是一臉的疑惑,怎麼最近來拜訪主任的幾位客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樣子,在主任面前一臉的戰戰兢兢,連自己這個大美女都無暇過目,上次那個年輕男子是這樣,今天這個中年大叔也同樣如此,好像當她是洪水猛獸一般。
哼,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項楓可不知道納蘭菲蓉心里在想些什麼,他望著段風元狼狽的模樣,便感覺到有些好笑,昨天晚上星沙都市頻道的晚間新聞他也看了。當時段風元追著一位言辭犀利的男記者狂毆不已,把人打得抱頭鼠竄。沒想到才短短不到一天時間,這廝就反過來被人給打了一頓,而且傷得還不輕。看樣子因果報應,冥冥中自有天定!
不過項楓並沒有表露出他的幸災樂禍,他放下手中的鋼筆,和顏悅色道︰「稀客啊,是哪陣風把段總你吹上門來了,不會是找我有事吧?」
段風元點了點頭,他昨晚去醫院檢查完傷勢後,便一直就呆在自己的奧迪車內,一夜未眠,精神很差,考慮了很久,才決定過來親自拜訪項楓一趟。古人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至少要先弄明白對方這樣做的目地何在?才能去想應對之法。
段風元在項楓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低聲道︰「項主任,盧建軍的事情是你搞出來的?新聞媒體也是你找來的吧?」
項楓冷冷望著他︰「段風元,你不怕我告你誹謗?」
段風元道︰「我還有什麼好怕?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項楓笑了︰「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段風元搖了搖頭,嘆息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想把我趕出華天,然後拿到酒店的經營權,現在你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你應該感到滿意了吧?」
項楓淡然笑道︰「段總啊,你恐怕高估了自己,你還不值得讓我如此關注。」
段風元道︰「我承認盧建軍當初調戲你女朋友是受了我的唆使,因為我恨你,你初來星沙,我好心好意的為你接風,你對我什麼態度?當著這麼多人,你讓我下不來台,你根本沒有考慮到我的面子,我咽不下這口氣。」
項楓點了點頭,鼓勵段風元繼續說下去,他喜歡听別人在自己面前說實話,哪怕這個人是敵人。
段風元接著道︰「可我沒想到盧建軍這麼膿包,給你端茶下跪認錯不說。居然還反過來,充當你的棋子,為你賣命。說實話,你的手段的確高明。可你沒想過,你年紀輕輕的,就用這種卑鄙手段給人下套,逼人走進絕境,就不怕有傷天和嗎?」
項楓冷笑道︰「你在說廢話。」
段風元道︰「你給我點時間,讓我說完。」
項楓雙手合什抵在下頜上靜靜看著他。
段風元道︰「我在華天工作四年多了,背後也認識不少當官的。這其中級別比你高的不知凡幾……你就不怕我把他們都給供出來?」
項楓道︰「哦,你能供出誰來?」
段風元道︰「星沙市副市長張哲辰,他在我這里拿了不少錢。對了,你不是省紀委的嗎,你有本事就去抓他啊?」
項楓道︰「你這麼說,是想讓我出手去對付張哲辰?」
段風元慘然笑道︰「我的確恨這個人。他一邊拿著我的錢不辦事,另一邊卻上了我的女人。結果一遇事又果斷將我放棄。這樣的人,讓我如何不恨?可我也沒必要說假話,這些年我賄賂的領導干部不少,我要是把他們的事情全都抖出來,大家都要倒霉。」
項楓沒說話,段風元說得不錯,他如果破罐子破摔,把張哲辰等政府高官私下收受賄賂一事全都不管不顧地捅出來,必然會成為震驚梧南的丑聞,不過這樣一來他段風元自己也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在華夏現行體制下,你一名小小的商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出賣一大幫地方官員。恐怕你到任何地方再進行投資,都不會受到當地政府的歡迎,甚至是仇視。
最嚴重的後果,第二天變成湘水河中的一具尸體都不是不可能。
段風元接著道︰「昨晚我想了一整夜,我還是放棄了跟你們這幫官員拼個魚死網破的想法。我雖然離婚了,但我在香港還有一個家,有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她今年才八歲。我得為我女兒以後著想,我承認,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經營色.情行業,是賺了不少錢。可是如果背後沒有你們這幫官員撐腰,我根本不敢這麼做,光那些巨額罰款就足矣讓我傾家蕩產。我所賺的錢,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流到了他們的口袋里。就是為了能用錢買個放心。」
項楓道︰「為什麼不舉報?」
段風元搖了搖頭︰「舉報?自古就民不與官斗,我不想無緣無故地就進牢里吃飯。
項楓道︰「你這話也未免太武斷了點。」
段風元道︰「這些話我只對你說,他想要華天,鐘蕾蕾就是他埋伏在華天的一顆棋子,他們兩人狼狽為奸,想把我辛苦創建下來的家業奪走。」
段風元說完這些,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我承認,我玩不過你們,我認輸。我來找你,並不是想求饒的,事情鬧到這種地步,華天我已經保不住了,但是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他張哲辰落井下石,如果不是他,我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項楓道︰「你沒有搞清楚一件事,害你的不是張哲辰,也不是我,更不是盧建軍,華天壞在你自己的手里,你經商賺錢沒錯,可是錢要賺得堂堂正正,華天大酒店是星沙酒店業的標桿之一,可你看看你是怎樣經營的?藏污納垢,烏煙瘴氣,如果你一直走正道,一直憑著良心做生意,誰能挑出你的毛病?」
段風元心想︰「你說來倒輕巧,可誰不知道官字兩張嘴,好的壞的還不都是你們這幫當大官的說了算。」
但他卻不好反駁,只能在心里月復誹一番,嘆了口氣,苦笑道︰「項主任,說來也不怕你見笑。你以為我不想走正路,你以為我不想憑著良心做生意,可是現在的社會,你老老實實經營,你不走關系門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會虧得血本無歸,我不請旅游局,我酒店的五星怎麼評定,我不請衛生局,我酒店的衛生怎麼過關?我不請公安局,他們就會三天兩頭來查房,我不清消防隊,他們動輒一個罰單就讓我幾個月的辛苦經營付諸東流,這個社會,要麼你靠關系靠背景,沒有關系背景只能靠錢,我承認我錯了,我以為用錢可以擺平關系,我以為有了錢就可以讓他們滿足,可是我低估了他們的貪婪,官字兩個口,上頭進下頭出,永遠沒有喂飽的時候。」說著說著,他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起來。
項楓望著眼前的段風元,第一次對他產生了一些同情。或許在某些方面,段風元的確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可是這並不能成為他逃避責任的理由。他搖了搖頭,道︰「段風元,你不要老想著把所有的錯誤都推給別人,你心里應該最清楚,真正錯的其實是你自己。」他手里現在還存著一盤足已讓段風元‘享受’牢獄之災的錄像帶,就是想在關鍵時刻用來給段風元作出最後的致命一擊,不過現在看來,既然他已經服軟,卻是沒必要再拿出來了。
段風元道︰「是,我承認我做錯了許多事。我現在已經開始在為我的錯誤買單。我心里很清楚,我現在的處境已經是四面楚歌。項主任,我過來找你,也不是祈求你可憐我,我只是想把心里的這些話,全都說出來,不然堵在心里憋得慌。」段風元點了點頭︰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態。
項楓道︰「以你目前的狀況,華天已經不可能繼續經營下去了,這樣,我給你一條退路,把華天轉讓給我,你開個價吧。」
段風元望著項楓,目光中充滿了無奈,可是他也明白項楓說的的確是實情,以他的處境,華天在他手中已經不可能再繼續下去,段風元咽了口唾沫︰「我可以把我手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都給你,按華天現在的市值,應在三千萬以上,就算三千萬好了。」
項楓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自從鐘月妃對收購華天的事情上心之後,就曾專門找專家對華天的總產值進行了專業評估,總的市值應該在兩億左右,按照百分之二十算應該有3800到4000萬,段風元的出價並不高。
可是項楓深諳趁火打劫之道,現在段風元的心理已經接近絕望,如果項楓不出手將他從困境中拉出,只怕華天會一天天的貶值下去,更何況這些年段風元在華天沒干多少好事,他必須要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段風元看到項楓不說話,內心已經開始松動,他低聲道︰「二千八百萬,這是我的底線了。」
項楓道︰「我想要的是控股和經營權,現在收購你手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有什麼用?這樣,我給你一段時間去做通你叔叔的思想工作,讓他將手里的股份一齊賣給我。你的百分之二十股份,我可以給你一千五百萬現金,這也是我所能出的最高價了。」
段風元固執道︰「兩千八百萬,一分錢都沒得少。」
項楓冷笑道︰「就算給你兩千八百萬,盧建軍那邊你還得花錢去解決吧?你以為他們那幫人是那麼好打發的?」他已經婉轉的向段風元表明,只要他答應一千五百萬的轉讓費,盧建軍的麻煩就由他來負責解決。
段風元痛苦的閉上了眼楮,項楓的這句話切中了他的要害,他現在並沒有太多討價還價的余地,盧建軍那七個人還躺在醫院,這件事可大可小,從項楓的話音中可以听出,他可以解決盧建軍的事情,也就是說,盧建軍食物中毒的事件極有可能和項楓有關,段風元只是猜測,他沒有切實的證據,其實就算他有了所謂的證據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只是一個商人,跟這幫官員斗,根本就是自不量力。他想起昨晚那群不明身份的人跑去砸店,心中不由得害怕起來,繼續在星沙呆下去,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