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默默半晌,忽然輕輕嘆息一聲,沉聲道︰「早聞飛龍堡宋堡主劍法乃是江湖一絕,今日有緣見識,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宋飛騰沒有說話,右手握住劍柄,慢慢地一寸一寸拔了出來。劍一出鞘,寒光流動,書房中竟又亮了許多。
那蒙面人瞳孔陡然收縮,在這一刻,他看見的不是劍的寒光,而是深沉的殺意。
「你想見識一下飛龍堡的祖傳劍法是麼?」宋飛騰淡然一笑,「好,宋某這就遂你所願。」
「錚!」劍作龍吟,筆直刺出,橫在半空劍尖沒有絲毫的顫動。
「‘八部天龍’的起手式,‘龍潛于淵’!」那蒙面人雙目凝視著動也不動的劍尖,緩緩道,「‘八部天龍’共分八式,依次是‘龍潛于淵’、‘一飛沖天’、‘見龍在田’、‘騰雲駕霧’、‘神龍吟嘯’、‘聲動山野’、‘龍歸大海’、‘天地俱滅’。每一式又含八種變化,每一種變化都是攻守兼備,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你居然已模清楚了宋某的底細,果然是有備而來。」宋飛騰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喝道,「看劍。」
「唰」地一聲,劍化飛龍,平空掠起,帶起一陣凌厲勁風,涌向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身子屹立不動,動的是他的右手。他一反手,就從肩後解下了一個長形的黑色包袱,雖然沒有解開,但瞧那形狀,顯然是一把刀。他就這樣隨手將包袱橫向拍出,一股強烈的勁風「呼呼」刮過。
「轟」地一聲,兩道勁風猛然相撞,一觸即分。
風聲未歇,劍光忽忽亮起,就像是八條騰空而飛的亙古猛龍,一齊向那蒙面人張牙舞爪地撲去。
那蒙面人依然沒有動,動的依然還是他的手,黑色包袱如同風車般一轉,在他身前布成一道黑色光牆,隨著他「咄」地吐氣開聲,絲絲內勁從他手中源源而出,黑牆竟似正在以一種看得見的速度逐漸擴大,將二人的身影隔絕在兩端。
不過是七步之遙的距離而已,卻猶如天涯般遙不可及。
「啵!」勁風響處,八道劍光在剎那間忽然合而為一,平地掠起,扶搖直上,在空中倏地加快了速度,宛如一條神龍般向那道黑牆撞擊過去。
「龍潛于淵,一飛沖天!」
「殺龍求道!」那蒙面人陡然雙目一張,精光迸射,猶如兩道電芒穿透黑牆,緊緊盯住了那道劍光。
「凡夫俗子,焉可殺龍?」宋飛騰冷笑著叱喝一聲,手腕抖處,劍光連閃,剎那之間,平空出現了數十道微小的劍影,就像是無形之錐般緊緊粘著黑牆。
「破!」宋飛騰大喝一聲,一股內勁從丹田提起,流經手臂注入劍尖,直逼黑牆。
「收!」那蒙面人冷笑著也發出一聲斷喝,手腔一轉,黑牆突然像一匹軟布般倒卷而起,如撒出去的魚網瞬間收縮,將數十道劍影全都籠罩其中。
「‘神龍吟嘯,聲動山野’!」宋飛騰雙目圓睜,一聲暴喝,劍法突變,「嗷」的一聲,隱隱傳來龍的嗥叫,風聲疾起,勁風激蕩,劍光在瞬間倏然暴漲,很快便形成一團烈焰光球,似欲燒毀那道如網的黑牆。
「‘八部天龍’,果然不同凡響。」那蒙面人由衷發出一聲贊嘆,隨即又不屑地搖搖頭,嘆道,「只可惜,你今日遇見的對手是我,注定了神龍入困,難以飛天。」
語聲中,黑布陡然迎風展開,露出一把古老的刀。那蒙面人橫刀一拍,「呼」地,勁風大作,黑布成匹,向宋飛騰當頭罩落。
宋飛騰目光一瞥,忽然臉色大變,驚愕道︰「你的刀……這把刀怎麼會在你的手中……」
聲音忽然中斷,黑叉風展動,已籠罩住了他所有的進攻路線,迫使他再也無法分心。
「去!」宋飛騰長劍翻動,劍光閃處,黑布已被絞成粉碎,如一片片黑色的雪紛紛飄散,漫布半空,隨即又被強烈的劍氣蕩了開去,四處飛揚。
那蒙面人一手握刀,一手反手向左邊揮出。宋飛揚還道他欲待出手還擊,誰知他掌風過處,燈火倏忽一閃,書房里的最後一盞六角銅燈竟也熄滅了!
書房中突然變得暗黑下來,唯有宋飛騰手中的長劍發出一絲冰冷的亮光,無巧不巧地映射在蒙面人手中的刀上。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有這把刀?」宋飛騰雙目緊緊盯視著蒙面人手中的刀,一臉錯愕。
那蒙面人沒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拔刀!「嗆」地一聲,刀已出鞘,剎那間寒光流動,將劍光吞噬,化為無形。
「‘八部天龍’雖是無上絕技,但不知能否破我‘絕殺一刀’?」那蒙面人橫刀一指,刀鋒顫動。
「‘絕殺一刀’!?」宋飛騰瞪大了眼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從東瀛來的武士?和當年的川島狂人是什麼關系?」
「大膽!憑你也配直呼我父親大人的名字?」那蒙面人勃然大怒,目光中殺意更濃,揮手間,刀已斬出。
寒光閃動,勁風激蕩!
絕殺一刀,一刀絕殺!
宋飛騰瞳孔倏然收縮,那一刀,仿佛已凝結在了他的目光中。
這一刀,竟是沒有方向,也沒有目標,就像風,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它是從何處吹來,又將吹向何方,但它卻籠罩住了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避無可避的一刀,這是一擊必殺的一刀!
宋飛騰的心里,突然感到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正在迅速蔓延。那是恐懼,一種死亡的召喚!
一個人,總有許多種本能,在瀕臨絕境的時候,抵死反抗就是其中的一種。
宋飛騰絕不是一個輕言放棄、束手待斃的人,求生的本能讓他在毫無意識之中作出了一個選擇和一種反應。「唰!」長劍突然月兌手飛出,劍化飛龍,射向前方。
「龍歸大海,天地俱滅」,本來就是一招兩敗俱傷的劍法。攻,即是守,只要對方有所忌憚,非得撤回這一刀不可。
那蒙面人沒有閃避,也沒有撤回這必殺的一刀。在劍光剛剛掠起的那一剎那,他手中的刀已結結實實地砍在了宋飛騰的脖子上。
「叭嗒!」人頭落地!
劍光消失的同時,宋飛騰的身軀砰然倒地,大股大股的鮮血,這才如泉噴涌般流了出來。
好快的刀!
清晨,大雪初晴。昨夜一下了場大雪,整座金陵城都變成了一片茫茫的白色。
任我殺在下雪的黑夜里足足走了一個晚上。用腳走路,對他來說是一種休息。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大醉一場,他實在太累了,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太詭秘,好好地醉一場才能讓他完全放松自己的心情。
他下意識地信步走入了「天涯海閣」。她是否已經回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歐陽情,這個少女的出現,已完全擾亂了他心湖的平靜。想起她,任我殺的心里總有一種莫名的騷動。
他沒有看見歐陽情,卻看見了安柔。安柔清麗的俏臉還是像往常一樣溫柔,一見到他,她的笑容簡直比中秋的月色還溫柔。
「你……一個人回來?」
回來?他沒有家,這里也不是他的家,但這里有酒。
「我是客人,我是來喝酒的。」
安柔怔了怔,問道︰「米先生的傷是否已無大礙?」
「他很快就會沒事了。」提起米玨,任我殺冷漠的眼神中終于有了一些溫情。米玨是他的朋友,好朋友。他寧願自己多一個敵人,也不願意自己的朋友少了一份關懷。他的生命,早已只剩下一片空白,對于自己的生與死,他一點都不在乎。可是米玨不同,他有家,有妻兒,還有名譽。能有這樣一個好朋友,任我殺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大當家呢?她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每個人都在走著一條不同的路,我和她本來就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
安柔怔了怔,搖頭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任我殺冷冷道︰「我想喝醉,你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