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真相已大白,對于你們,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宋飛揚抬起頭,一字一句道,「不過對我來說,這才是剛剛開始。」
葉逸秋等人還未說話,只听楊雲聰一聲狂吼︰「我這就先殺了你,看你怎樣開始!」
聲既出,人也已撲出。
劍光一閃,化作流螢。這一劍既快且狠,如毒蛇吐信,又仿佛飛龍在天,絕對是致命的一擊。
楊雲聰一出手,葉逸秋就知道要糟了,臉上已變了顏色,急聲叫道︰「不可!」
然而楊雲聰這一劍已勢如潑水,一旦擊出就再也收不回來。憤怒、傷心與悲痛,已使得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像是一匹瘋狂的野馬,沖刺之間,激發出了所有潛伏著的力量。
面對這種可以摧毀天地間萬物的力量,宋飛揚卻沒有閃避,只是很隨便地站在那里,如岳峙,似淵亭,出奇地鎮靜。直到劍尖尚不及他面門兩尺之外,絲絲頭發都已被劍氣激蕩而起,他本來毫無表情的臉突然露出一絲殘酷的微笑,冷冷道︰「退下去。」
身未動,手已揚起,袍袖如流雲般拂出。
雲起,雲舒,雲散!這片雲飄然而去,另一片雲又已悄然飛過。
楊雲聰就像是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飄飄飛舞,傷心的眼淚一如漫天花雨,紛紛灑落。但那絕不是淚水,是血!
「砰」地一聲,楊雲聰整個人都狠狠地砸在書架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書架倒地,「嘩啦啦」地聲音連響不絕,書本狼藉。
楊雲聰尚未爬起身來,又被書架重重壓倒下去,「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終于昏死過去。
「流雲飛袖,好功夫!」龍七忍不住大聲喝彩。
葉逸秋一臉凝重,看著一臉輕松、從容的宋飛揚,沉聲道︰「你已經學會紫羅蘭的武功?」
宋飛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陰婆子就是死在這一招之下?」
宋飛揚點點頭,依然微笑不語。
「我見識過你的武功,那個時候,你在我手下還走不出三招。」葉逸秋長出一口氣道。
宋飛揚臉上笑意依然,悠悠道︰「現在呢?」
「你的功力似乎比以前精進了不少,這一招‘流雲飛袖’完全是以內家真力發出的,如果沒有一甲子以上的火候,根本傷不了人。」葉逸秋慢慢搖了搖頭,臉色變得更加凝重,「就連我此時的功力,也還達不到飛花摘葉、俱可傷人的境界。」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功力已遠遠超越了你?」
「我也許最多只能抵擋三百招。」葉逸秋居然沒有否認。
「三百招?」宋飛揚搖搖頭,滿臉不屑,冷笑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認為殺死我需要多少招?」
「三十招,最多三十招!」
葉逸秋也不與他分辨,淡淡道︰「你的功力如此突飛猛進,當然不完全是因為紫羅蘭的武功秘笈。」
「武功只是招式,招式都是死的,與功力是深是淺,完全沒有關系。」
龍七臉上駭然變色,失聲道︰「難道你已經服食了‘萬劫重生’?」
「若非‘萬劫重生’,我早已和張窮一樣,中毒而死。」宋飛揚得意地笑了笑,不勝感慨道,「‘萬劫重生’的確是人間至寶,我現在非但百毒不侵,功力也已達到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放眼天下,只怕再無人是我對手。」
龍七臉如死灰,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可是我還是有些遺憾。」宋飛揚忽然黯然一嘆,神情間顯得非常落寞、無奈,「‘萬劫重生’雖然無所不能,卻不能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如果可以,蘭夫人就不用死……」
龍七立即截口道︰「你錯了,不管有沒有‘萬劫重生’,紫羅蘭都必死無疑,你的結果也是一樣。」
「什麼結果?」
「人雖為萬物之聖,但不可與天爭。」龍七臉色肅穆,緩緩道,「‘萬劫重生’乃是貢品,當今皇上必需之物,兩度遭劫,此事早已震驚朝野,皇上曾下御旨,全力捕捉劫匪,追回即格殺勿論。此刻你縱然無敵天下,但畢竟只是一介草莽,以你勢單力孤的綿薄之力,如何能與朝廷千千萬萬兵將抗衡?如若反擊,必是螳螂擋車;但若逃亡,朝廷也會尋遍天涯海角,挖地三尺,將你找到,施以各種酷刑,虐待至死而後快。」
「你不必危言聳听。」宋飛揚冷笑道,「你既為‘神捕’,辦事不力,必遭重罰,黃泉路上,有你相伴,倒也不見得會如何寂寞。」
他不再理會龍七,目光落在葉逸秋臉上,緩緩道︰「殺手無情,一劍穿喉。看來這句話的確不假。」
「無論是誰,都必須相信這一句話。普天之下,絕沒有人可以避開這一劍。」葉逸秋微笑道。
宋飛揚目光閃動︰「是不是連你都不能?」
「不能!」葉逸秋想都不想,毫不猶豫回答。
「有沒有例外?」
「沒有!」
宋飛揚慢慢搖了搖頭,緩緩笑道︰「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千萬不要懷疑這一劍的威力。」
「也許這一劍並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如果有機會,我一定不會錯過。」
「無論誰想要挑戰這一劍,都必死無疑。」
「我現在就很想試一試。」
一劍穿喉,致命的一招,必死的一劍。
這一劍刺出,似乎已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力量,一種無堅不摧、不可抗拒的魔力。這一劍,雖然平凡、簡單,但它太快、太準,不可思議的快!不差毫厘的準。
然而這一劍卻不是隨手就可以擊出的,必須集中所有的精神,使用全身的力量,劍一擊出,就連燕重衣自己都無法控制它的速度和威力。
雖然你明明知道這一劍必然刺向你的喉嚨,但你偏偏就是不能閃避,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它會在何時出手。
把握最適當的時機,就是這一劍的關鍵,既不能太早,也不能稍遲。只要你的招式一旦出現破綻,這一劍必然已刺入你的喉嚨,一擊必中,中則必死!
這一劍,也許只不過是一絲不可捕捉的輕風,卻絕對不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傳說!
燕重衣緊緊握住了腰間的劍柄,知道今日一場血戰已難以避免。不知為什麼,他以前經歷無數次大小戰役,都未曾心生虛怯,但此刻面對宋飛揚,卻有種心弦顫動的感覺。那口鐵劍竟似也知今日遭遇強敵,殺意越發濃烈,那種蠢蠢欲動、躍躍欲試的意念,連燕重衣都已不能控制。
「江湖上傳言,你的劍從不先人出手,今日我就以剛才那一招‘流雲飛袖’與你交手,免得他人說我是勝之不武。」宋飛揚慢悠悠地說完這句話,慢慢地踏出一步,緊接著又是一步……
當他踏出第四步的時候,與燕重衣的距離僅只兩劍之隔,燕重衣突然闔起了雙眼。
就在這一剎那,忽听宋飛揚一聲沉喝,已然出手。但見雲起,雲舒,雲卷,雲散,寬大的袍袖已似流雲飛了出去,這一次的威力卻遠非剛才那一袖可比,顯然他顧忌燕重衣的武功遠在楊雲聰之上,不敢掉以輕心,是以全力以赴。
當一大片流雲籠罩住靜立不動的燕重衣的時候,每個人都看見了一道烏黑的劍光倏然月兌鞘飛出,又在瞬間收回,竟無一人看見燕重衣是如何出手,又如何收劍的。
空氣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凝結,呼吸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停頓,生命仿佛就在這一瞬間滯留!
死一般的靜寂中,傳出宋飛揚的一聲悶哼,隨即一道血花如箭標起,燕重衣卻「哇」地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向後倒飛出去,從敞開的大門穿過,落在三丈開外的青草地上。
隨著歐陽情的一聲驚呼,龍七已搶先奔出,將燕重衣抱起,但見他面色如紙,一絲鮮血猶自從他緊抿的嘴唇泌了出來,急聲叫道︰「燕兄弟……」
燕重衣緩緩睜開雙眼,臉上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容,緩緩道︰「這一劍……我刺的不是他的咽喉……我已經破了他的……‘流雲飛袖’……」
「你沒事吧?」龍七暗暗松了口氣。
「這點傷……大概還死不了吧……」話猶未了,燕重衣卻已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