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把非常奇特的刀,甚至不能算是一把刀,只不過是—把匕首而已。不但制作得非常精巧,價值無疑也非常貴重。它的柄是用一根整支象牙雕成的,象牙的色澤就像是少女的皮膚一樣溫暖柔軟而光滑。
刀柄中裝著一個機簧,只要輕輕一按,立刻就會有一把匕首彈出來,鋒刃上閃動的光芒竟是暗赤色的,鮮血已將干結時,就是這種顏色。這柄匕首的每一個部份無疑都是名匠的杰作,而且年代也很古老了。
寒光突起的那一剎那,程蝶衣整張臉都變成了青蒙蒙的慘碧色,雙眸中光芒掠過,那一抹濃濃的殺意,瞬間凝結在了匕首的鋒刃上。
暴風雨終究還是要來臨的,誰可阻擋?!
「八妹,不可造次!」賴布衣橫跨一步,擋在安柔身前,臉色已在這一刻沉了下來。
程蝶衣臉上也變了顏色,由蒼白轉為漲紅,沉聲道︰「二哥,讓開!」
「來者是客,我們本該以禮相待,怎可反而兵戎相見?」賴布衣也沉聲道,「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九龍堂’日後還能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程蝶衣倏然愣住,默然半晌,突又咬了咬牙,恨聲道︰「我不管,總之六哥的青龍令就是不能落到別的女人手里,我一定要拿回來。」
「假如青龍令的確是老六送給安姑娘的,日後你將如何向他解釋?」
「如何解釋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人是我帶回來的,八妹如此強人所難,莫非連我這二哥你都不認了麼?」賴布衣怫然不悅,一臉怒色似欲發作。
程蝶衣先是一呆,隨即又重重一跺腳,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咬著牙道︰「二哥,我拿回了青龍令,自然會向你陪罪!」
她說到「青龍令」三字,人忽然矮了一大截,從賴布衣身旁矢矯如龍般竄了過去,動作快如閃電,令人防不勝防;說到「陪罪」二字,她手中的匕首至少已刺出了八次,招招連環,無一不是致命的招數。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匕首鋒刃長不過半尺,本是利于近身肉搏的利器,此刻程蝶衣又勢如瘋虎,出手凌厲,寒光閃動間,夾雜著陣陣撲面生疼的勁風,旁觀者俱都變了臉色。
「九條龍」中,出手最為狠辣的殺手,當屬「血龍」杜血衣,此刻見了程蝶衣的瘋狂攻勢,心里突然生起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但當他正想抓住這絲感覺的時候,卻已是一片空白,一去了無痕!
面對這一輪強悍的攻勢,安柔沒有還擊。她只做了一件事——閃避!除了閃避,她似已別無他途。此行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打架,她實在不願意引起任何的沖突。
「八妹,半年不見,你這性子是越來越壞了,難道除了老六,當真沒有人能控制你麼?」賴布衣蒼白的臉陡然變得鐵青,終于忍無可忍,腳步錯落,也不知他使用的何種身法,倏忽間已欺身近前,擋在安柔與程蝶衣二人之間。
血芒閃動,瞬間化為十數朵繽紛的落英在賴布衣身前飄散。那一刻的美麗,是如此的璀璨,就像是一幅永恆的圖畫,誰能夠相信,畫中的色彩帶來的卻不是陶醉,而是死亡?
程蝶衣雙目通紅,顯然已被激發起了殺性,儼如一個來自地獄深處的羅剎魔女。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遇到一個發了瘋的女人;更可怕的事情,又莫過于同時遇見兩個發了瘋的女人。如今只不過面對一頭「胭脂虎」而已,賴布衣就已經感到力不從心,他簡直已經不敢想象同時遇見兩個瘋女人的情景。
落英有時盡,但那殺意卻是難以滅絕,如潮似浪,一波接著一波,洶涌而來,頃刻間便將賴布衣整個人都淹沒!
「咄!」賴布衣撮口長嘯,袍袖飄飄,無風自鼓,意欲絕地反擊。
「住手!」一聲宛似炸雷般的暴喝倏然從門外傳來。
「大哥來了!」肖無衣搶先叫了起來。
聲音落處,門外陽光晃了一晃,一條高大的人影如風掠過,卷入了戰團。「呼呼」兩聲,那人接連擊出兩拳,將糾纏不清的二人逼退了數步。
血芒乍然消失!
程蝶衣愣愣地望著那人,跺腳道︰「大哥,你……你這是做什麼?」
那人年紀約莫在四十歲上下,生得相貌堂堂,身軀高大魁梧,身上肌肉塊塊賁起,顯得非常壯實,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鐵塔般巍峨!毫無疑問,他便是「九龍堂」老大「老龍」勞麻衣了!
「現在是怎麼回事?」勞麻衣臉色陰沉得可怕,聲音不怒自威,瞧了瞧賴布衣,沉聲道,「老二,你怎麼和八妹在自家門前打起來了?」
「大哥。」賴布衣苦笑道,「這件事,你還是問問八妹好了!」
程蝶衣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指安柔,對勞麻衣道︰「大哥,六哥的青龍令不知怎麼在她手里,我想要回來,誰知二哥死活就是不肯。」
勞麻衣轉身面對著安柔,皺眉道︰「這位姑娘是……」
「大哥,這位安柔姑娘是小任的朋友,和老六也很有交情。」賴布衣搶先道。
勞麻衣將安柔仔細打量了一遍,道︰「你認識老六?」
安柔微笑著點點頭,緩緩道︰「勞老大,我正是為了他才來的。」
「你為了什麼找老六?」勞麻衣一臉深沉,沉聲問道。
安柔深深吸一口氣,環目四顧,緩緩道︰「不知道各位是否已經听說過,江南武林四大世家中已毀其三,神刀門劉一刀和旋風樓司馬血都倒斃在自己家里,飛龍堡也差點被燒成灰燼?」
勞麻衣搖搖頭,淡淡道︰「江南武林四大世家,除了飛龍堡,都是沽名釣譽之輩,便是飛龍堡,自從堡主宋飛騰被刺殺以後,聲勢威望一落千丈,毀滅敗落是遲早的事。」
「勞老大是否早就已知道這件事?」安柔問道。
勞麻衣點頭道︰「略有耳聞。」
「那麼勞老大是否已听說凶手是誰?」
「這倒沒听說過。」
安柔嘆了口氣,道︰「江湖上傳聞,這些事都是‘九龍堂’做的……」
一語未畢,程蝶衣已猛然叫了起來︰「誰說是我們做的?」
安柔瞧了她一眼,道︰「據說,有人親眼看見燕重衣殺死劉一刀和司馬血,飛龍堡的人也都見過燕重衣,燕重衣自己對這些件也直認不諱。任我殺為了證實此事的真假,所以才要我來到這里尋求真相。」
「你胡說什麼?」程蝶衣又叫道,「任我殺是六哥的好朋友,他怎麼可以懷疑六哥是凶手?」
勞麻衣臉色凝重,緩緩道︰「據我所知,三大世家的變故發生在三天之前,而在三天之前,老六的人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杭州,他怎麼可能會是凶手?你們的確不該懷疑他,這些事,和‘九龍堂’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
安柔微微一愣,擰眉道︰「如果不是他,難道是有人假扮他去殺人?」
勞麻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安姑娘,請你回去告訴小任,這是我們‘九龍堂’的事,我們自己自然會解決。」
安柔想了想,道︰「勞老大,我能不能見燕重衣一面?」
勞麻衣搖頭道︰「很不巧,姑娘來遲了一步,老六在今天早上就已經離開了杭州。」
「他去了哪里?」
「鐵槍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