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聲銳利如刀,撕碎了淒冷的夜風,刺穿了黑暗的夜空,仿佛將天地一斬兩斷,與世隔絕。
長嘯經久不絕,余音裊裊,緩緩從每一個人的耳朵傳入每一個人的心里,有人歡喜有人愁。
呆在房中的李冰嫻與「天山三鳳」無不喜形于色,眼里綻放出奇異的亮光,仿佛溺水之人在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時,看到了一絲生還的希望;正與柯中平苦苦纏斗的柳隨風,頓時士氣大增,精神抖擻,劍法也陡然變得更加犀利無比;「天山雙鷹」卻臉色大變,神情之間顯得有些恐慌。
憤怒的長嘯,熟悉的聲音……
這個人,是一個很難讓人忘記的一個人。
米玨回來了,終于在天山派弟子人人自危之際回來了!
米玨的出現,雖然未必能夠力挽狂瀾,扭轉乾坤,但至少帶來了一線生機。
「天山雙鷹」自從被米玨逐出師門,便一直懷恨在心,這一次殲滅天山派的行動,正是由他們一手策劃而負責的。「天山雙鷹」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將米玨引出天山,本就是因為顧忌他武功太高,又是天山派一門之主,此刻陡然現身,勢必打亂他們原來的計劃。
眼見柯中平與柳隨風久戰不下,李中環心中暗暗焦急,生怕米玨一旦趕到,事情便變得棘手。他微一沉吟,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拔劍,加入了戰團。
柳隨風與柯中平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間,但他將憤怒與仇恨化為動力,劍法便變得狠辣犀利,柯中平本已感到力不從心,落敗在即,李中環的適時支援,非但化解了他的危機,也改變了孰勝孰負的結果。
「天山雙鷹」劍法本就不凡,此刻雙劍合壁,威力更是大增,將柳隨風逼得幾無還手之力,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那二十個天山派弟子仗劍守在門外,決不離開房屋一步,形成一個鐵桶般堅固的防守,但血衣樓弟子眾多,往往群起而攻之,不過片刻,便撕裂了天山派弟子的防線,將他們擊得潰不成軍,只剩七八名弟子仍然在苦苦支撐。
「天山三鳳」守在房里,不敢離開李冰嫻母子三人半步,耳朵里不斷傳來同門師兄弟的慘叫,偏偏米玨又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不由得心急如焚,彷徨無計。
「 !」突听一聲巨響,堅守房門的天山派弟子被血衣樓弟子亂刀砍死,房門終于失守,數名血衣樓的弟子踏著天山派弟子的尸體,一擁而入。
葉玉清搶先幾步,擋在那幾個血衣樓弟子之前,「唰唰唰……」接連數劍,將之全部挑翻,頭也不回大聲道︰「二師妹,三師妹,你們好好的守住,我去堵住門口。」
話音剛落,突听又是「 」兩聲大響,左右兩扇門窗被亂刀亂劍捅得支離破碎,又有數個血衣樓弟子穿窗而入。
劉玉秀與陳玉茹手起劍落,將這些入侵者盡數擊斃,但防御已破,入侵者越來越多,形勢混亂,「天山三鳳」既要護李冰嫻等人的周全,又要奮力殺敵,便顯得有些吃力,頻頻告急。
李冰嫻緊緊抱著嬰兒,蜷縮在床角,臉上充滿了驚恐和惶急之色,她懷里的嬰兒早已被震天撼地的廝殺聲吵醒了,正在大聲地啼哭。
米浩年紀雖幼,但練習天山劍法也已有數年光景,略有小成,數名想要接近他的血衣樓弟子,都被他用劍刺傷,倒地不起。
混亂中,一個中年女人的慘叫聲驟然響起,聲音淒厲而痛苦。
李冰嫻側目望去,只見王大姑倒在血泊中,一支長劍將她釘在地上,貫穿前胸,顯然已是不能成活。
小小的房間里,尸倒如山,血流成河,一片狼藉,幾無落足之地,一批血衣樓弟子剛剛倒下,立即又涌入一批,就像是流水般源源不斷,「天山三鳳」與米浩四人守在床前,衣冠不整,頭發凌亂,渾身浴血,早已殺紅了眼楮。
這屋子本是米玨起居之處,雖不寬闊,但裝扮也極精致,此刻已變得異常破敗,門窗盡毀,牆壁斑駁,在不絕于耳的廝殺聲中,屋頂上有瓦礫不斷地灑落下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葉玉清抬頭望了一眼,大聲道︰「大家快離開,這屋子怕要塌下來了!二師妹,你扶著大嫂,看好孩子,我來開路,小師妹殿後,我們一起沖出去。」
眾人相互攙扶、相互照應著,迅速退出了屋子,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忽听「嘩啦啦」一陣聲響,接著又是「砰」地一震,那屋子終于坍塌,變成廢墟。
李冰嫻手里抱著嬰兒,忍不住頻頻回頭望去,美麗的雙眼流露出一種傷痛,一種悲哀,仿佛在她眼前坍塌的並不僅僅只是一座房子,而是整個天山派……
嘯聲不絕,公孫奇似乎也命不該絕。
「江南雙俠」被這陡然響起的異響震散了心神,雙手一顫,襲擊的方位不由地偏了少許,兩支短槍和判官筆從公孫奇腰脅兩邊交錯而過,只刺穿了他的衣衫,擦傷了他的皮肉。
公孫奇氣已虛力已竭,終于無力地癱倒下去,就在那一瞬間,他依稀看見王銳和劉震雲二人也相繼倒了下去。
「江南雙俠」相互打了個眼色,二人心意相通,一齊舉起手中兵器向倒在地上的公孫奇捅去。
就在這時,嘯聲驟然停止,卻又傳來一聲憤怒的斷喝︰「住手!難道血衣樓真的要將天山派趕盡殺絕嗎?」
話聲中,從黑暗的夜色里驟然掠出一條白色的影子,夾雜著一道襲人的寒光,向「江南雙俠」迅速攻到。
白色的影子是一個人,襲人的寒光則是一把劍,一把殺人的利劍。
劍氣森寒,但從那人身上流溢出來的殺氣更令人不寒而栗!
「江南雙俠」已顧不得對奄奄一息的公孫奇痛下殺手,只求自保,雙雙退出數丈,避開來人的襲擊。
「來者何人?」南宮楚大聲喝問道。
「天山米玨!」那人清朗的聲音冷冷道。
「你就是天山派掌門米玨?」南宮翹倒吸一口涼氣,沉聲道,「孫望鄉與洪天雷,合二人之力,居然也奈何不了你,看來我們實在也太低估你了!」
米玨冷冷道︰「區區兩個跳梁小丑,能奈我何?血衣樓入侵天山,毀我家園,今夜,我勢必誅盡每一個人。」
「天山派已毀,弟子傷亡慘重,你已是孤軍奮戰,我們倒要看看,僅憑你一己之力,如何為天山派報仇雪恥?」南宮楚得意地大笑道。
「那麼我就先教你二人血濺我劍之下……」米玨身形方動,忽覺腳下褲管一緊,低頭問道,「公孫師兄,你……」
公孫奇搖搖頭,喘息著道︰「掌門師弟,快……快去救孩子……否則就怕……來不及了……」
米玨心頭一凜,猛然省起初生的女兒和妻子此刻正處于最危險的境地,不由得暗暗驚出一身冷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俯身抱起公孫奇。
公孫奇掙扎著道︰「快去……別管我……」
「不!」米玨斷然道,「公孫師兄,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你們這就想走?」南宮翹冷聲道。
南宮楚立即接口道︰「只怕沒那麼容易。」
話音剛落,兄弟二人已一齊攻到。
「江南雙俠」在天山派門外與公孫奇初次交手,受創在先,而後又與公孫奇纏斗良久,氣力耗費極大,此番出手便顯得威力大減。
米玨冷冷一笑,手中「無情斷腸劍」微微一晃,接連挽起數朵劍花,將「江南雙俠」逼得退了回去。
「江南雙俠」正欲再次聯袂出擊,但覺眼前一花,只見燈光朦朧,暗夜無邊,卻哪里還看得見米玨和公孫奇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