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慢慢地停歇了下來,只听李玄衣干咳一聲,清了清喉嚨,緩緩道︰「各位,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談談正事了?」
葉逸秋微微一愣,笑道︰「高朋歡聚,舉杯放歌,豈非就是正事?」
李玄衣搖頭道︰「葉少俠,你知不知道老朽為何將龍鐵二位捕頭找來?」他不等葉逸秋回答,自己已接著說道︰「此刻群雄聚集,可謂是︰同仇敵愾,眾志成城。我們商議了很久,最終決定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葉逸秋皺眉道︰「前輩能否說明白些?」
「我們決定直闖鐵槍山莊,一舉殲滅血衣樓,揭開黑袍真面目。」李玄衣一字一句地說著,語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葉逸秋似乎並沒有料到這個「決定」果然足夠引起江湖的轟動,默然許多才緩緩搖頭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前輩是否想過,敵在暗,我在明,我們的一舉一動,全都在對方掌握之中,而我們對對方又了解多少?黑袍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鐵槍山莊或許精英雲集,但未必就是血衣樓的中心據點,若不能將血衣樓一網打盡,徹底瓦解,只怕又要橫生枝節,不可收拾。」
這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李玄衣竟無法反駁,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愣在那里。
「血衣樓勢力之大,怕是早已超出我們想象,江湖上雖然也有不少英雄好漢,但終究不過是群烏合之眾,與紀律嚴厲、訓練有素的血衣樓相比,無異是一盤散沙,難成氣候。縱然調動六扇門所有人手,也與螳螂擋車無異。」葉逸秋正色道,「現在就與血衣樓大動干戈,晚輩覺得並不是時候,因為我們連一點把握都沒有,包括天時、地利、人和。」
這一番說辭,同樣很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認同。
李玄衣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那麼依你之見,我們該怎麼辦?」
「等!」葉逸秋緩緩道,「我們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
「等?豈不是坐以待斃?」
「等待與坐以待斃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葉逸秋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各位不妨沉下氣來,耐心等侯我的消息。」
「小兄弟,你說這話的意思是?」米玨似乎已經急不可耐,搶先問道。
葉逸秋微笑道︰「天皇暗中對我下毒,為的就是要我投效于他,為他所用,並非是存心要將我置于死地,我想了很久,決定……向他妥協。」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噓聲。
自出江湖,葉逸秋就是一個誓不低頭、永不言敗的熱血硬漢,就連在他生命受到威脅之時,他都不曾懼怕,可是這一次……難道葉逸秋從殺手成功地蛻變為英雄之後,不僅名字換了,就連性格也都改變了,多了一種英雄氣短的俠骨柔情,卻失去了殺手本色的骨氣與不屈?
「唉!」歐陽情長長嘆息一聲,緩緩道︰「逸秋,你……你想清楚了?你決定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想得很清楚,我必須這麼做。」葉逸秋點頭道,「只有如此,方能……」
「方能救你一命是麼?」從始至終都未說過一句話的燕重衣忽然冷冷道。
葉逸秋微微一愣,望著冰冷如一座雪山的燕重衣,欲言又止。
「回答我!」燕重衣倏然長身而起,「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聲音更冷了一些。
勞麻衣和賴布衣就坐在他的身邊,卻連大氣都不敢稍喘,只是不停地向葉逸秋打著眼色。
燕重衣顯然很生氣,他不說話的時候,就已令人感到畏懼,當他變成一條「憤怒的青龍」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敢去招惹他。
對葉逸秋而言,燕重衣不僅是兄,也如父,是他最尊敬的人,他當然明白燕重衣此刻的心情。
「燕大哥,你不必生氣,先听我說。」葉逸秋嘆了口氣,緩緩道,「據我所知,天皇已經與黑袍結盟,合謀一同進入魔窟,揭開其中秘密,不日便將啟程。魔窟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的秘密?盤古神斧的傳說到底是真是假?我想這是每個人都很感興趣的。但是想要揭開謎底,混入天皇等人之中已經是唯一的辦法,所以我才決定鋌而走險,假意順從天皇。」
眾人長出一口氣,卻都沒有說話,每一個人的心里,都在思量著葉逸秋這種以身涉險的方法是否可行。
「你確定這是唯一的辦法?」燕重衣語聲依然冰冷,但目光卻已變得緩和,顯然怒氣正在慢慢消退。
葉逸秋苦笑道︰「難道燕大哥還有更好的法子?」
燕重衣搖搖頭,緩緩坐了下來。
米玨輕嘆道︰「到目前為止,這的確是最好的唯一的法子,小兄弟既能揭開魔窟秘密,又能化解所中之毒,豈非兩全其美?只是……如此也太委屈你了,為顧大局,為全大義,不惜遭受他人誤解。」
葉逸秋望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感激之色。
這就是朋友,朋友之間也許會發生很多誤會,但只要能夠互相包容,一切都會變成煙消雲散,沒有隔閡。
燕重衣低著頭,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突又抬頭望向葉逸秋,平靜地道︰「你確實變了,尤其是在最近,你的變化越來越大。」
葉逸秋沒有逃避他的注視,點頭道︰「我不斷發生改變,是因為我在不斷地成熟。」
生命,雖如剎那流星般短暫,但它的整個過程卻是漫長的,一個人能夠從成長到成熟,絕對不是一件很容易很簡單的事,必然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波折和磨難,付出遠比收獲更多。
燕重衣已不再年少,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再不多言,只是深深地望了葉逸秋一眼。
這一眼,包含著什麼樣的意義,每個人都能衷心地感覺出來……
朋友的情,朋友的義,朋友的理解和寬容,又豈是語言可以形容的?
一縷幽香,清淡如陽光下的茉莉,綻放在歐陽情的閨閣里。
那是她的發香!
此刻,她就站在窗前,柔和的目光充滿了無奈的離情別緒,望著窗外那株梧桐樹。
這棵樹,是孤獨的,就像她,一直都在忍受著寂寞的滋味。
又要分離!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兩個人相愛,卻總是不能長相廝守,每一次離別,都是那麼的漫長,每一次的相聚,卻是無比的短暫。
葉逸秋就站在她的身後,輕輕環臂擁抱著她,翕張著鼻子,貪婪地吸食著她柔發的馨香。
他喜歡她的長發,像黑色絲綢那般柔軟,像飛瀑流泉那般飄逸動人。
如詩,他願意用盡一生的時光去解讀;似畫,縱然永不闔眼也不會覺得疲倦!
一種男子特有的濃濃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傳入歐陽情的鼻孔,直沁心脾,令人迷亂。
她已醉,深深地陶醉在他寬厚而溫暖的懷抱里,有一種倦鳥歸巢、航船泊岸的感覺。
如果可以,她真的願意永遠就這樣地被他從身後環抱著,再也不用分開。
歐陽情緩緩閉上眼楮,默默地享受著愛情帶來的這一切。
「情!」葉逸秋忽然低聲喚著她的名字。
「嗯!」她嬌慵地輕聲和應。
「你現在是不是也已經猜到,他們是誰?」葉逸秋輕聲問道。
「誰?」歐陽情漫不經心地反問。
「就是那兩位前輩高人。」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秘密,發生在寒山寺的事情,他全都告訴了她。
歐陽情倏然睜開眼楮,緩緩道︰「不必猜,我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他們的身份。很多年了,他們都未曾露過面,這一次居然也不甘寂寞了,看來,他們注定離不開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葉逸秋輕嘆道,「我們豈非就是如此?」
歐陽情也輕輕嘆息著,拉著他的手,將自己抱得更緊。
葉逸秋也不再說話,緊緊擁抱著她,在窗前佇立成一道羨煞神仙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