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侯爺沉聲緩緩道︰「此劍嗜殺成性,一旦出世,必然大開殺戒,痛飲無數熱血,天下從此大亂,勢必無可避免。今日我為劍宗所逼,萬不得己引劍待出,雖然非我所願,但百年之後定必為杜家列祖列宗怪罪……」
話未說完,小刀忍不住接口問道︰「既然此劍禍害蒼生,當初杜伯仲為何不干脆把它毀了?」
「毀不了!」杜侯爺苦笑著搖頭嘆道,「當年‘四絕公子’韓大少因天緣巧合,偶得一刀,名為‘殺氣飛霜’,行遍天下,所向披靡,正是因為此刀實非人間凡物,而是經過無數殺戮和血戰的淬煉之下,慢慢地凝聚了殺氣,形成了一種毀天滅地的魔性。此劍與‘殺氣飛霜’並無兩樣,同樣是將殺氣轉化成了魔性,若非天意使然,人力根本無法毀滅掉,我杜家這才將它隱藏了起來,視為杜家世代相傳的秘密和祖訓。」
小刀用手搔了搔頭皮,不解地問道︰「既然此劍與天下蒼生平安與否關系重大,侯爺便不該讓它重現人間。說到底,劍宗不過是一個江湖上小小的無名幫派而已,以侯爺的實力,根本無須擔心受其迫hai。」
「兄弟,你錯了!」杜侯爺搖頭道,「我已經命人打探過劍宗的底細,它絕不是你想象中的小小幫派,甚至比我原先預料的還要大,至少要大上十幾倍,它的實力和氣勢,遠非杜家可比,就連青衣樓只怕也只能望其項背,簡直比血衣樓更可怕。」
小刀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杜侯爺雖然只是一方豪杰,但他在江湖上的地位,絕對佔在首席,不可撼動;青衣樓作為為江湖伸張正義,維護武林和平的組織,實力非凡,聲勢也足夠的浩大,江湖眾多幫派根本不能與之相提並論;而血衣樓乃是集天下之邪惡于一體的黑暗組織,縱然是武林諸多門派聯手,也未必能與之抗衡……劍宗這個幫派其名不揚,在江湖上從未出現過驚天動地的動作,居然可怕如斯,這件事說出來,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簡直不可想象。
「我若執迷不悟地盲目抵抗,無異于螳螂擋車,不自量力,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杜侯爺長嘆一聲,苦笑道,「我敢保證,不出三天,劍宗就可以把益陽城夷為平地,成為冤魂纏繞的亂葬崗。我身為杜家之主,又豈能忍心見到生靈涂炭,血流成河的慘烈一幕?」
小刀再也說不話來,他已經徹底無語。
「我如此委屈求全,其實也還保存了一線希望。」杜侯爺壓低聲音道,「天下名器,緣者得之!此劍出世之後,若是落入有緣人手里,或許能像韓大少一樣,能夠駕馭它的魔性,以正義之心,鏟除邪魔外道,挽救蒼生,還天下太平。」
「如果奸人得之,那又如何?」
「天下本已混亂不堪,人人皆危如累卵,讓它變得更亂又有何妨?」杜侯爺苦笑道,「這已經是最後一絲希望,也是唯一的機會,我不能不賭一把,畢竟在開寶之前,誰都不知道是莊贏還是閑勝。」
小刀也跟著苦笑,黯然長嘆。
「兄弟,我現在就要打開盒子,此劍殺氣太濃,魔性太重,你年紀輕輕,定力不足,最好退讓三尺,免得抵御不住它的殺意,傷了自身。」
小刀不由得愣了愣,問道︰「殺意也能傷人?難道侯爺就不擔心自己?」
杜侯爺微微一笑,傲然道︰「我身經百戰,殺人無數,自身便有殺氣,相信抵擋得住。」
「可是你身上並不帶殺氣,你的殺氣在哪里?」
「有時候,殺氣並不一定要在表面上透露出來,隱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才是最可怕的。」杜侯爺左手輕輕按在胸口上,緩緩道,「我的殺氣,就在這里。」
小刀全身陡然如同觸電般一震,雙眼瞬間眯成一線。
看不見的殺氣有多可怕?當你和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你並不知道這個人心里暗藏殺你之心,在你沒有半點戒備的時候,他卻在笑談間突然出手,試問,你焉有命在之理?這種事,別說真的遇上,就連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小刀望著杜侯爺,突然覺得背脊陣陣發冷,一股涼意直透心底。
這個唯恐天下不夠亂的杜侯爺,實在是個可怕的人物,他認自己為拜把子兄弟,又把天底下最可怕的殺生名器交托給自己,究竟是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還是別有居心?
小刀看人一向並不很準,這一次,他更看不透杜侯爺這個人。
小刀心里開始在慢慢後悔,後悔來見杜侯爺,更後悔憑著一股熱血就一口應承了杜侯爺的要求,帶上「相思劍」代表杜家參加賞劍大會。
默默無語中,小刀慢慢地退出了三尺。
盒子沒有加鎖,甚至連鎖的痕跡都沒有,就在小刀暗暗奇怪的時候,杜侯爺面向小刀,從大拇指上取下那只大扳指,慢慢地瓖嵌在盒子左側,順手一擰,只听「吧嗒」一聲,盒蓋竟似裝了彈簧一般倏然彈起。
就在這一剎那,一股殺意驟然從盒子里飄散出來。殺意如霜,冰冷似雪,就連站在三尺之外的小刀都似乎感覺到了,只覺毛發悚然聳立,全身都變得僵硬如寒鐵,久久不能動彈。
好濃的殺意!杜侯爺心里也忍不住在暗暗驚呼,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
靜默許久,杜侯爺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慢慢地把傳說中的殺器拿了出來。
但見「相思劍」長約兩尺七寸,非但比尋常劍器略為短小,也顯得更加縴細精巧,雖已隱藏了數百年,但劍柄依然光滑異常,色澤明亮,鮮紅的劍穗同樣妖艷奪目。
這把精致的短劍,竟是與魔刀「殺氣飛霜」齊名的殺生名器「相思劍」?小刀瞪大了眼楮,心里油然生起一絲敬畏。
「好劍啊,好劍!」杜侯爺發出一聲喟然贊嘆,將劍向小刀遞了過去,「兄弟,我現在就把此劍托付于你,望你好生保管,千萬不要出現半點差池。」
「現在?」小刀茫然不知所措。
「就是現在。」杜侯爺點頭道,「賞劍大會定于中秋之夜召開,也就是八天之後。」
「此去金陵,不過幾十里路的腳程,給我一匹快馬,一個時辰便到,現在就交給我,豈不是太早了些?」
杜侯爺搖頭道︰「劍宗究竟為什麼要召開賞劍大會,居心何在,我現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如果想要了解其中內情,就只能鋌而走險。」
「鋌而走險?」
「我提早讓此劍現世,以劍宗的能力,定然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如果他們搶在賞劍大會召開之前前來索劍,我至少可以證明,他們召開賞劍大會不過是一個幌子,覷覦天下名劍,據為己有,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小刀愣了半晌,苦笑道︰「侯爺,你現在就把劍交給我托管,只怕從此以後我就食寢難安了,一不小心,連小命都保不住。」
「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我已經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可以選擇。」
「金玉堂呢?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比我做得更好,而且,他還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並不是我不信任他。」杜侯爺緩緩搖頭道,「而是杜家離不開他,你不明白,整個杜家對他的依賴有多麼大。」
小刀突然閉上了嘴巴,心里卻忍不住暗暗冷笑︰「杜家離不開他?只怕是你舍不得讓他去送死,所以才找到我這個替死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