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侯爺輕咳一聲,問道︰「江湖上已經很多年沒有老爺子的消息了,人人都道老爺子已經隱世不出,今天卻怎麼來到了益陽城?」
「很多年?不過是三年而已!」呂千秋淡淡道,「江湖上傳言老夫已死,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荒謬,實在是太荒謬了!」
「那是,那是。」杜侯爺笑道,「江湖上總有一些好事之人,專門造謠,無事生非,這般傳言豈能輕易相信?這不,老爺子不就好端端的在寒舍中作客嗎?只不過,晚輩還是有些事情不明白,老爺子能否指點迷津?」
呂千秋道︰「侯爺有話請說。」
杜侯爺微一沉吟,緩緩問道︰「老爺子,請恕晚輩冒味了!在三年前的飛龍堡里,你與你的‘追風三十六騎’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何‘追風三十六騎’全都喪命,而你卻能一直活到現在?難道當年,你們遇到了強敵的伏擊,‘三十六騎’為了保護你的安全,不惜一死?」
「江湖上就是這麼說的?」呂千秋臉色淡然。
杜侯爺搖頭道︰「也不盡然,有很多種說法,但都是推濺,不可信,不可信。」
「桀桀!」呂千秋忽然怪笑一聲,低沉著聲音道︰「事情的真相,當然並非如江湖上傳說的那樣,就算是諸葛再生,只怕也想不通的,因為殺死他們的凶手並不是別人,正是老夫。」
「啊?什麼?」杜侯爺大吃一驚,驚呼道,「老爺子居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子?這……這又是為何?」
呂千秋一臉木然,連眼神都不泛半絲波瀾,淡淡道︰「侯爺一定以為老夫喪心病狂發了瘋,是麼?」
杜侯爺搖搖頭,苦笑道︰「每個人做事,都是有他自己的苦衷和原因的。」
「這句話說得好。」呂千秋大笑道,「實話說吧,老夫之所以這樣做,乃是因為老夫打算做一些大事情,不想讓他們跟在身邊礙手礙腳,所以索性將他們全都殺了!」
「老爺子要做什麼大事?」
「這就不足為他人言道了!」呂千秋神秘兮兮地搖搖頭,再也不肯多言。
杜侯爺也不追問,微笑道︰「老爺子此次前來寒舍,又是為了什麼?」
呂千秋臉色一端,正色道︰「侯爺,老夫想和你商量個事,此事對于老夫重要無比,但對于侯爺,卻只怕是……只怕是……」
說到這里,向來直爽的呂千秋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猶豫不決,欲言又止。
「只怕如何?」杜侯爺微笑著問道。
呂千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道︰「益陽城雖然地方不大,但卻是侯爺苦心經營了多年的基業,從一個不知名的邊陲小鎮發展成一個繁華的小城,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夫明白,這里,就是侯爺的根。」
杜侯爺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擰緊了眉頭,語氣沉悶道︰「老爺子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呂千秋一拍手掌,大聲道︰「既然侯爺如此快人快語,老夫就不賣關關子了!實不相瞞,老夫想要侯爺把益陽城轉賣給老夫,價格任憑侯爺開口,老夫絕不胡亂砍價。」
「什麼?」杜侯爺臉色陡變,猛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老爺子是想把晚輩全家老小趕出自己的家園嗎?」
呂千秋搖頭道︰「侯爺言重了,老夫知道,這麼做的確是強人所難,但是這個地方,對于老夫實在是太重要了,希望侯爺能夠考慮和商榷一下,價格方面,老夫絕不會虧待了侯爺。」
「這不是價格的問題。」杜侯爺緩緩坐了下來,「這里是杜家數代相傳的祖業,從晚輩的爺爺的太爺爺開始,就已經生活在這里了,我看此事就不要再說了,老爺子來到這里,晚輩便當一盡地主之誼,為老爺子設宴接風洗塵。」
呂千秋搖搖頭,起身作揖道︰「老夫已有落腳的地方,接風洗塵就不必了,老夫突然想起另有要事,這便告辭。」
自呂千秋離去之後,杜侯爺就一直坐在他的位子上,既不動,也不說話,僵硬的姿勢竟保持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只是眉眼之間數次變換了各種神色,似在沉吟深思,又似什麼也沒有去想。
杜侯爺不說話,金玉堂也絕不言語,他是最了解杜侯爺的人,明白杜侯爺此刻心里在想些什麼,等到杜侯爺把心里所想的事情整理出了頭緒,就會主動說出來與他商榷。
過不多時,杜侯爺果然說話了︰「玉堂,依你之見,呂千秋是真的想買下整座益陽城嗎?」
金玉堂笑了笑,搖頭道︰「不是,絕對不是。」
「哦?為什麼?」
「因為他來得很匆忙,什麼都未準備,根本就不像是來談買賣的樣子。」「呼啦」一聲,金玉堂又搖起了他的白玉扇,肯定地道,「呂千秋口口聲聲說,益陽城對他非常重要,可是態度卻又很淡然,並不像志在必得,相反,當他看見‘相思劍’的時候,目光卻顯得非常興奮和躁動,仿佛求之若渴。就依他的態度和反應來看,玉堂覺得,買城決非呂千秋的目的,他不過是隨便找一個借口前來打探‘相思劍’的下落而已。」
杜侯爺雙掌一合,發出一聲重重的脆響,大笑道︰「玉堂,你所說的就跟我心里所想的一模一樣,我可以肯定,呂千秋現身益陽,一定是和‘相思劍’有關,和劍宗也必然存在莫大的關系。」
金玉堂似乎想起了什麼,沉吟著道︰「侯爺,呂千秋說在他消失的這三年里,一直在謀大事,難道他竟是在暗中策劃劍宗這個組織?」
「你認為呂千秋就是劍宗宗主?」杜侯爺微笑著,神色詭異。
「是。」金玉堂直認不諱。
杜侯爺又笑了笑,問道︰「你真的相信是他自己殺死了‘追風三十六騎’?」
「這豈非正是他親口承認的?」
「不,絕不是。」杜侯爺搖頭斷言道,「呂千秋不是一個只為一己私欲,就不擇手段的狠毒之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他絕對做不出來。」
金玉堂點頭笑道︰「想必這其中另有內情,非當事人不能解釋。侯爺,敵人既然已經到我們家踩點了,我們是否也該予以還擊?」
「敵在暗,我在明,我們連敵人隱藏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還擊?」杜侯爺微微一笑,「玉堂,你不必擔心,我心中早有對策。」
「什麼對策?」
「一個字︰等!」
金玉堂忽然不說話了,仿佛已經明白杜侯爺的意思。
等,等待時機,等待敵人沉不住氣暴露行蹤,然後以不變應萬變,有時候,很多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困境之中,突然靈光乍現被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