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箭嗖嗖,連穿數人,解力一聲虎嘯,落在天痕身旁,大喝道︰「走!」說罷拉起天痕,兔起鷂落,大弓劈風劃浪,連殺幾人,天痕大哭道︰「解叔叔……武叔叔……他死了。``超速首發``」解力喝道︰「死了就死了,哭什麼!大丈夫馬革裹尸不值麼?!」說罷抱著天痕揉身縱撲,弓柄劃過,鮮血迸濺,禁兵紛紛避退。
又听弓弦 數響,解力暗罵一聲,大弓陡撐,竟將身體筆直撐起,瞬息身旁禁軍慘叫連連,弓弩軍見竟射中自己人,一時不敢發箭。解力撐弓急彈,幾個縱躍便飛出兩丈,翻上圍牆,此刻巷外原來的弓弩軍早已沖進來,解力大手猛甩將天痕拋出去,大喝道︰「跑!躲起來!」小天痕直覺騰雲駕霧,然後重重一摔,跌在一間民居的屋頂,全身劇痛,站起身來,只見解力站在圍牆之上大弓舞如風車,彈開箭矢,大喝道︰「還不走!」天痕抹抹淚,又見大門口思遠與一名黑衣人劇烈打斗,白發已染得通紅,肩上插有一箭,被數百名禁兵圍在陣心。
天痕哭叫道︰「爹爹!」
思遠聞言一驚,心知武軍多半已戰死,怒吼一聲,真氣迸飛,鐵袖橫掃,一掌逼開黑衣人,轉頭大喝道︰「走!天痕快跑!」話方說完,右肩又中一刀,直入胛骨,思遠眉頭一聳,一掌將那名官兵震死,右袖裹劍瞬間劃過一圈,血氣嗤嗤,近身禁兵頭顱紛紛跳起,又轉身大喝道︰「痕兒,快跑!」。
天痕小腳癱軟,已是欲哭無淚,孤伶伶站在屋頂上不知所措,解力打掉箭羽,又喝道︰「你還不走!快走!」說罷轉身哈哈大笑道︰「來來來,來大爺這里。」縱身躍下牆去,向思遠所在之處沖去。天痕一驚,解力轉身之時,背上赫然插著一把長劍,血浸背裳。
天痕猶如五雷轟頂,呆呆看著解力浴血奮戰,看著思遠身旁血霧飄起,耳邊不斷傳來嘶喊,轟鳴作響,猛然肩上一疼,轉頭只見一支黑黝黝短弩插在上面,便听有人笑道︰「哈哈!老子射中了,再來!」天痕眼前暈黑,身子驀地一晃,險些掉下,雙手撐住瓦檐,咬牙抹淚,撒腿猛跑。屋舍連成一片,下方巷里有隊官兵哇哇大叫,猛追而來,天痕也不知該跑去哪里,便到處亂鑽,身後箭弩嗖嗖數響,擦身而過。
思遠見天痕跑開,心中再無掛念,深吸一口氣,袖劍齊飛,縱身游走,大喝一聲道︰「解將領,還有幾人?」解力一震,旋即大笑道︰「只有我一個骨頭太硬,死不掉了!」思遠哈哈大笑,道︰「好,我們也別跟他們嗦了,走!」解力笑道︰「好!好!端的殺不勝殺!」解力身上已全是鮮血,早已沒了力氣,全憑那張巨弓擋著,拼命向思遠沖去。思遠再度避開黑衣人,只感這黑衣人一直有意避讓,不下殺手,心中雖奇,也無暇再想,使出舞影驚楓掌,將周身禁兵盡數打飛,左避右閃,穿梭人群,奔至解力身邊。
二人背對背橫眉冷對千余禁軍,雖是傷痕累累,但卻毫無畏懼,眉宇間透著濃烈的殺氣,解力笑道︰「這些賊狗也挺硬氣,老子今日死得也值。」思遠一笑,吟唱道︰「百戰沙場碎鐵衣,城南已合數重圍。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舞袖再上,血光紛飛。
解力哈哈大笑道︰「好!好個太白的《從軍行》!」說罷豪氣頓生,大弓狂轉,縱橫十方,大聲唱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瘋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月兌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思遠仰天大笑,道︰「好一句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兩人相顧大笑,身影穿梭,猶如大蝶,談笑殺人,豪氣雲天。禁軍皆被其二人氣勢所懾,攻勢亦不如先前猛烈,紛紛避讓。
思遠眼見形勢微變,心知這機會稍縱即逝,當下大笑道︰「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說罷擰身急翻,長劍月兌袖而出,快逾閃電,直取黑衣人。解力已曉思遠之意,大弓徒掄,砰砰砰砰,打翻數人。兩人不約而同道︰「走!」衣袂翻飛,凌空踏步,御風而去。
禁兵齊齊驚呼,紛紛追來,只听有人大喊道︰「快放箭啊!你們瞎啦?!放箭!」弓弩軍反應過來,安上機括, 地一聲,無數箭弩化作牛毛細雨,劃過夜空,落了下來。解力驀然噴口血,身子委軟,摔在地上,背上連中幾箭,思遠大驚失色,連忙解力抱住,揮袖擊打迎面而來的箭弩,箭矢亂飛,散落一地。
解力口中流淌著血,咧嘴笑道︰「他爺爺的,老子這輩子用得最多的就是箭,今日卻死在箭上,哈哈!死得其所!死得好!」思遠叱喝道︰「死什麼?休說些喪氣話!」說罷抱起解力,起腳連踢,落在地上箭弩,竄然飛起,禁兵猝不及防,連聲痛呼,登時倒了一片。思遠哈哈大笑,青影驀閃,宛似一道青煙飄入巷中。
呼呼風聲,巷牆急退,解力眼神漸離,胸口起伏,澀聲道︰「月大……哥,我不行……了,放了……我,你快……快逃,找……天……痕,快……逃……」聲音越說越軟,氣若游絲,吐納微微,漸漸沒了氣息。
思遠抱著慢慢冰冷的身體,雙腳生風,不止地奔跑,驀然仰天悲笑,笑聲何其酸苦,肺腑郁氣破胸而出,撕裂濃雲,回蕩在九霄之中。思遠悲笑大聲道︰「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思遠抬頭,只見那黑衣人立在屋頂,黑衫獵獵,雙眸璀璨如芒,冷冷看著自己,忽然只听那黑衣人冷然道︰「月思遠,九年不見,功夫倒精進了不少,老夫適才讓你三百招,也算還了你當年毀家之恨,眼下各為其主,老夫便不留情了。」
剎那間一道亮白的閃電劃過腦中,思遠呆立當場,仿佛掉入冰窟,渾身僵直,「轟隆!」又有一團火焰猛然迸發,熱血在體內急速翻涌,雙眸透出仇恨、悲憤、怨怒、殺機,道道糾纏擰絞,復雜難以言喻,口中輕輕道︰「你是葉落殘?」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奇怪麼?哼哼!老夫自出道來,從不以真面目示人。」說罷負手望天,身子孤單,面容倨傲,仿佛天下萬物皆不容眼。
思遠輕輕將解力放下,縱身而起,青衫撲飛,擰身轉折,飄然落下。
黑幔之下,長風浩蕩,二人衣角飛揚,端然靜立在屋頂之上,驚天大戰,一觸即發。
不多時,屋舍之下圍滿了禁兵,密如蟻穴,銀白箭簇齊揚,眼神怨毒,卻都噤若寒鴉,不敢出聲。葉落殘淡淡道︰「老夫未被殺之前,誰敢動手,休怪老夫翻臉無情。」聲音輕軟,卻有無上威嚴,壓得眾禁兵喘不過氣來。思遠呵呵冷笑,道︰「群起而誅,豈不省事?」葉落殘搖首道︰「天下配與老夫動手的人,不過寥寥數人,但不幸足下偏偏便是一位。」思遠仰天大笑,眼神凌厲,狠道︰「在下受寵若驚!」葉落殘也不著惱,臉色漠然,道︰「你右臂被斷,老夫本欲讓你一手,但你運袖如神,更勝當年右手,飛袖一技,堪稱天下一絕,老夫少時以劍法成名,今夜便棄劍用手,與你一戰。」
思遠哼哼冷笑,神色激動,頸上青筋暴突,道︰「葉落殘,當年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清水宮就此全滅,今夜我要以你頸中熱血,以祭沫然在天之靈!」葉落殘眸芒一閃,淡淡道︰「那便盼你心願得了,無論老夫戰勝戰敗,你是活不過今夜了。」
大風起兮,烏雲卷涌,思遠張口怒吼一聲,大袖飄擺,迎風急踏,左手一掌,呼嘯如雷,勢奪天地,滿腔恨怨皆融為這雷霆一擊,多年滄桑,不堪往事,夢醒淚干,白衣縹緲,那滿天紛舞的棲霞楓葉,那夢魂牽繞的回眸一笑。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伊人不復!佳人何在?!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所有所有都化為虛無,塵封漫卷,一觚濁酒,兩滴辛酸淚。
「轟隆!!!」天地失色,驚雷滾滾,閃電如刀,瞬間將整個東京城照亮,瓢潑大雨終于涮涮而下,粗如牛筋, 哩啪啦,似乎欲將這一切吞噬湮沒。
一縷鮮血仰天而起,劃出一條弧線,刺破雨滴,重重濺在白色的牆壁,如此鮮紅刺眼。
葉落殘難以置信自己的眼楮,劇烈地疼痛沖擊著內腑,身子委垮,緩緩向地上落去,澀聲道︰「水……清訣!」卻只見思遠仰天迎面,雙手高舉,對著暴雨哈哈狂笑。
天地咆哮,又一道閃電劈下,照得箭簇精光錚亮,只听一人大喝道︰「放箭!!!」聲音空寂,回聲四蕩,思遠听來,卻宛似不曾在這世間有過……
雨水順著瓦溝迅急流下,天痕打著寒顫,咬牙拼命往前跑,踏水四濺,雷聲轟鳴,白光時閃,天痕完全听不到任何聲音,更不敢回頭,只知道縱躍、跑。猛然間,一個炸雷在身旁打過,雙耳嗡鳴,五髒欲裂,腳底驀然一滑,天痕只見天動地搖,接著啪的一聲,積水濺起,便重重摔在地上。
方自忍痛站起,已听得陰陰怪笑,抬頭一看,四周俱站滿了插腰大笑的禁兵,一人陰笑道︰「兔崽子,老子看你跑!」說罷便過來抓天痕後頸,天痕繞頭避過,左踏一步,雙臂左拉右扯,提腳便將那人踢飛,出腳之時,左手已將他腰間佩刀挑飛出鞘,踢飛那人之後,隨即縱身抓住大刀,凌空一劃,血光溜起,便有三人軟軟倒下。
彈指之間,天痕起腳傷了一人,一刀殺了三人,眾禁兵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反應才過來,紛紛提箭亂射,天痕就地一滾,但始終人小不知護體,閃避不及,左腿連中兩箭,痛入骨髓,天痕咬牙忍痛站起,轉身欲逃,猛地一支勁弩射來,正正穿背而過,小天痕喉頭驀甜,吐出小口血,向前走了幾步,跟著雙眼一眩,一頭栽倒在地。
禁兵見天痕摔倒,皆哈哈大笑,紛紛過察看斷氣了沒有,剛走到跟前,猛然一陣大風吹來,連雨都吹斜了,嘩嘩擊打在眾禁兵身上,眾兵如遭重擊,正自惶恐,驀然听到有人唱道︰「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授縱榮爭及睡,朱門雖富不如貧。愁看劍戟扶危主,悶听笙歌聒醉人。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
只听 之聲不絕于耳,那隊禁兵的頭顱全部飛起,跌落滿地,頸中鮮血迸飛,散作淒迷血霧,彌漫在這大雨之中。
叮的一聲,不知何物落在地上,其色血紅,待大雨沖刷,血色漸漸褪去,外圓內方,卻是一枚泛青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