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霸天卷 第三十二章 萬蠱之王

作者 ︰ 紫殘

霎那之間,牢房萬籟俱靜,針落可聞,眾人身子劇震,驚出一身冷汗,駭不能言,眼睜睜望著那熟睡的小蟲子,不覺滋生出一股冰冷的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金蠶蠱聞名天下,無人不曉,相傳為世間最毒惡最恐怖的毒物,用天下十二類劇毒之物,譬如蛇、蜈蚣、蜥蜴、蠍子、蛤蟆之類,一起放在甕缸里密封後,讓它們自相殘殺,吃來吃去,一年過後,便只剩下一只,形態顏色都發生劇變,狀似桑蠶,膚色金黃,這就成了黑苗族供奉為神物的金蠶蠱,號稱萬蠱之王。

參天水雙眼血紅,牙關緊咬,喝道︰「煙兒,叔叔也不問這金蠶蠱來歷,但當年這毒物不知害死咱們多少族人,它是黑苗族大巫神的化身,象征著邪惡與毀滅,它不可能會救咱們的,只會給咱們帶來戰爭與災難,你、你還不把它毀掉!」

藍玉煙臉色蒼白,小手刷地一縮,將蠱負到身後,退後幾步,賭氣叫道︰「不!不是!它不是金蠶蠱,它是金寶寶!它不會害我們的,它一定會帶我們出去的!」

參天水又氣又急,喝道︰「煙兒,你怎麼那麼任性!此事若是讓城主知曉,你必死無疑啊!」藍玉煙歪著頭,撇嘴道︰「關爹爹什麼事,我才不怕他呢!」參天水氣急敗壞,道︰「你、你……」語不成句,卻是拿她沒轍,只得猛一跌腳,長嘆一聲。

眼見形勢鬧僵,天痕忙上前道︰「參大叔莫傷了身子,此事煙兒本不知曉,不知者不罪,眼下我們身陷此地,生死不得而知,煙兒她這麼做也是為救大家,實乃一片好意,既然這金蠶蠱能助咱們一臂之力,我們何不權且一用,用蠱之事,不妨日後再說吧。」

參天水搖頭,沉聲道︰「不行,這金蠶蠱凶險萬分,稍有不慎,必然引火燒身,我們、我們還是再想其它法子。」

箭天見他食古不化,迂腐得緊,便笑著上前勸道︰「參大叔,天痕說得不錯,如今是存亡之際,何必斤斤計較,這蟲子也不見得會把咱們吃了,就用上一用,又有何妨,再說了,若是咱們就因它是毒物,寧死不用,最後咱們全死這兒了,那豈不是太沒天理了。」

箭天這話說得輕佻,天痕生怕惹怒參天水,旋即又道︰「參大叔,劍聖前輩曾經教過我一個道理,就是天下事物本無善惡之分,只是咱們站的立場不同,就如水火,能解渴取暖,也能水淹火焚,其間便要看是人們如何運用,這金蠶蠱雖然惡毒,但只要我們不拿它去害人,用在正處,它也就能相助別人,這不也是俠義之道嗎?」

天痕一席話畢,切中要害,參天水身子微震,默然無語,小眉也道︰「參叔叔,這道理小眉也懂,就像孔聖人說的什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就別責怪藍姊姊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呀。」

牢房內一時陷入岑寂,過得許久,方听參天水輕嘆一聲,啞聲道︰「也罷,如今生死未卜,誰也不知,既然形勢如此,也只能用此權宜之計,不過我有言在先,只要咱們逃出去,這毒物務必要毀掉。」

眾人大喜,暗自舒了口氣,只見藍玉煙咯咯直笑,神情得意非凡,道︰「參叔叔,我就知道天痕哥哥定能說服你,煙兒答應你便是。」參天水一見,哭笑不得,只得笑罵道︰「鬼丫頭!」

天痕道︰「好,事不宜遲,我們今晚便出去,免得夜長夢多,又生變故。」眾人頷首,便來到門口,席地而坐,一同商議越獄之事。

天痕透窗一瞧,道︰「此刻戌時三刻,亥時將至,不過片刻,便有人來,煙兒,你的金寶寶有什麼神通能讓牢門打開?」藍玉煙笑道︰「它神通可大了,能讓牢役像小貓小狗一樣听話,為我們乖乖開門。」

眾人神色一變,無不動容,參天水臉色頓沉,難堪至極,箭天驚呆道︰「那你不早說,怎地這時候才拿出來?」藍玉煙白他一眼,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呀,但它每次一睡便要一月有余,不到時候不會醒,我能有什麼辦法。」小眉吃驚道︰「藍姊姊,你說它能控制別人?」藍玉煙笑道︰「這些牢役都不是什麼好人,沒半分骨氣,待會兒讓金寶寶折磨得他生死不能,他焉能不乖乖開門?」

小眉驀然大驚,忍不住掩口倒吸了一口涼氣,箭天哈哈笑道︰「這主意不錯!咱們就這麼辦!」天痕嗯的一聲,正色道︰「那待會出去之時,我們務必萬分小心,一旦被發覺,勢必前功盡棄。」藍玉煙笑道︰「放心,有煙兒呢。」說罷便從腰間取出一小薄胎瓷瓶,倒出少許黃粉末,分與眾人,囑咐服下。箭天愕道︰「這是什麼?」藍玉煙笑道︰「服了它,金寶寶就和你是朋友了!」

天痕微微一笑,服下便埋頭在地上推算起路程來,其余四人也各自服下,不再說話,養精蓄銳,蓄勢待發。

一尺月光淡淡透進窗來,霜白如雪,分外淒美,小眉呆呆望著,不過一陣,忽听天痕抬頭輕聲道︰「來了。」

眾人旋即紛紛躺下,佯裝睡熟,藍玉煙左手拿出金蠶蠱,湊到瓷瓶口,輕輕道︰「金寶寶,出去!」話音剛落,只見那金蠶蠱驀地蘇醒,振翅而飛,閃閃發亮,嗡嗡地在她身邊飛舞,似乎極為歡快,繞了幾圈,猛地听嗖的一聲,黃光一閃而逝,便已飛出窗去。

只听門外有人悶哼一聲, 地摔倒在地,旋即再無聲息,天痕心頭暗驚,輕聲道︰「煙兒,人……」藍玉煙站起身來,拉天痕過去,輕笑道︰「好啦,你瞧。」

天痕湊近窗口一瞧,不禁暗吃了一驚,只見那名牢役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不停,面如豬肝,漲得發紫,雙眼鼓得快跳出來,直直望著自己,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只听得喉嚨發出呃呃之聲,端的有些驚悚可怖。

藍玉煙一笑,道︰「你想說話嗎?你不能說話。你想死嗎?你死不了。如果你想說話或者想活命的話,就乖乖為我們開門!」那牢役吃力搖頭,雙手一攤,示意並無鑰匙。

兩人驀然一驚,藍玉煙急道︰「你怎麼可能沒有?你、你當真不怕死呀?」牢役神色大驚,慌恐至極,點頭又搖頭,伸指在地上吃力寫道︰「鎖,無鑰匙。」藍玉煙冷顏一笑,道︰「胡說,天下什麼鎖會沒鑰匙!」

那牢役連忙點頭,一臉懼怕之色,藍玉煙瞧得暗驚,回首道︰「天痕哥哥,難道是那風亂塵把鑰匙拿走了?」天痕沉吟片刻,輕輕嘆道︰「不是,是這鎖本就沒鑰匙。」

眾人大驚,紛紛湊了過來,箭天驚道︰「天下怎麼會有沒鑰匙的鎖?」天痕微微苦笑,道︰「有,機關鎖。」

「機關鎖?!」箭天驀然色變,頓時心急如焚,叫道︰「那、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天痕一嘆,道︰「智者千慮,天易道長不愧為天下第一,機關之鎖,源出春秋戰國,相傳為工匠之祖魯班所制,內置機關彈簧,制造精妙無比,此後歷代智者能匠不斷改造,如今的機關鎖更勝昔年,變化多端,難以開啟。」

藍玉煙見眾人已是面如死灰,明眸流轉,便道︰「天痕哥哥,你說對一半,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那麼聰明必定能打開的。」

天痕默然片刻,微一頷首,道︰「也罷,事已至此,我權且一試。」說罷湊到窗口,對牢役道︰「你將那鎖的樣子畫在地上,讓我瞧瞧。」那牢役痛不欲生,只得乖乖惟命是從,天痕瞧他畫出一個奇形圓盤,臉色劇變,失聲道︰「八卦鎖!」

藍玉煙驚愕,忙上前道︰「八卦鎖是什麼?」天痕一臉頹然,搖頭嘆道︰「這八卦鎖是機關鎖中的一類,乃昔年三國諸葛亮所制,故而又稱孔明鎖,結構並不復雜,由兩面八卦鐵盤與八塊各異的鐵條,通過榫卯結合而成。通過大小、方位各異的缺口與榫頭相互嵌合,鎖緊後不會散開。制作雖不難,但要完成拼裝組合,卻非易事,頗費腦筋,組裝方法不止一種,可能會有成百上千種,制作越難越難以破解,天易所作,破解只怕難如登天,成千上萬的組合排列,就如滿天星斗一般,你想猜出那幾顆是暗碼,無異于痴人說夢。」

眾人听得面無血色,半晌說話不得,而參天水卻陷入沉思,忽地身子一震,喜道︰「我想起來了,月家兄弟,外面真是八卦鎖?」

天痕點頭,參天水道︰「當年在霸天山時,我曾听山上兄弟們講過一段故事,說鬼斧先生曾放言道天下無鎖不破,劍聖性本癲狂,硬是不信,便下山不知從哪里弄到把八卦鎖回來,鬼斧先生哈哈大笑, 哩啪啦將它打開,劍聖目定口呆,大感羞辱,氣得吹胡子瞪眼,鬼斧先生大笑,便與他說八卦之鎖,皆源于八卦,彼此各有聯系,萬變不離其宗,那暗碼變來變去,也不過那麼幾個字,世人皆被外象所迷,未得返璞歸真之三昧。」

天痕驀然一震,猶如醍醐灌頂,只覺眼前豁然開朗,頓時大喜拍腿,道︰「我明白了,鬼斧先生果然神奇,獨闢蹊徑,自成一家!」眾人眼見天痕欣喜若狂,頓時皆相顧而笑,心頭卻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天痕吩咐眾人切記莫發出聲響,便對牢役道︰「我們霸天山的手段你也見識了,現下我破解這鎖,但須要你合作,若你識相配合,便減輕你的痛楚,否則便不理不睬,讓它將你折騰至死!」

這牢役三魂已是去了兩魄,哪敢不答應,天痕話說一半,便慌不迭連地點頭。

天痕頷首,便讓藍玉煙將金蠶蠱取出來,藍玉煙一驚,悄聲道︰「天痕哥哥,他跑了怎麼辦?」天痕道︰「他有這心,沒這膽。」藍玉煙莞爾一笑,便取出瓷瓶,迎空虛晃,不過片刻,只見金蠶蠱徒然從牢役耳中飛出,嗡嗡直響,飛來飛去,在空中翩然起舞。

天痕沉聲道︰「好了,你沒事了,過來門前,我說你做。」牢役痛楚一減,本生逃念,但只見那小蟲在自己頭上飛來繞去,忽地落在肩上,不覺腿軟,便慌忙來到鎖前,便听天痕道︰「你來轉動這鎖!」

牢役一呆,但瞧天痕眼神凌厲,只好依言從之,一轉鎖盤,便听喀喀細響,天痕側耳傾听,一連催促,越催越快,牢役也隨之越轉越快,心里叫苦不迭,不過片刻,便腳酸手軟,癱倒在地。

天痕讓他自行歇息,便回首微笑道︰「天易老道果然狡猾,這八卦鎖卻只設了五個暗碼。」小眉驚喜道︰「天痕哥哥猜出來了?」天痕搖頭道︰「暫時沒有,不過一會便知。」說罷又轉身催促牢役,起身轉盤,這次天痕卻讓他轉得極慢,但必須使出渾身勁力,那牢役轉得面紅耳赤,滿頭大汗,天痕凝神傾听,邊听邊記。

眾人摒住呼吸,看著天痕寫下坤、坎、震等字,過得許久,天痕方抹抹汗,吐出口氣道︰「好了,天不負我,總算出來了。」藍玉煙歡喜至極,只見門上已然刻著五個字,旋即又听天痕喝令牢役照著五字,依次旋轉鎖盤。

倏忽之間,只听寂靜的夜空下,喀地一聲脆響,眾人听來卻比任何仙樂更美妙動听,驟然熱血賁張,激動難抑,天痕只覺頭暈目眩,險些坐倒,大口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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