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裴夜帶著的七星衛們在京郊軍營里待整整一天,著重檢查京輔地區的防務,直到夜幕降臨,才策馬折返
回府的時候已近子時,天上有些下雨,將坐騎隨手交給侍衛之一的玉衡,讓其牽去馬廄,己卻是朝大廚房的方向走去
其實也沒指望那家丁真在廚房里做好宵夜等著己,畢竟也明白昨晚只是偶遇,被臨時抓住當一回廚子,不過回想起那頓家常口味的宵夜,卻不禁吞一口唾沫,腳步也是不由己地邁過去,反正也不會繞太遠的路,過去看看又何妨
大廚房大門緊閉,還上鎖,四周黑燈瞎火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果然,不在
心里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別的什,裴夜面無表情,轉身就走,跟在身後的天樞見主子如此,也不敢多問,隨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往飛鶴園而去,遠遠地,就听見園子大門處陣陣喧嚷,再定楮一看,是裴寶被幾名家丁給圍在當中,拉扯不清
「裴管事,相信吧,真的是情況緊急啊,看看,這是讓帶來的信物呢江玉涵晃動著手里的布老虎,著急叫道,身旁兩人也跟著點頭,一個是王福貴,一個是陸大慶
原來易傾南被關進柴房起來之後,周林被鄭直找去訓話,一直沒回來,新人家丁們則是由二等家丁的管事竇慶雲帶著干活,大伙表面努力做事,心里都惦記著她呢,吃晚飯的時候還專門藏兩個菜包子,想著江玉涵個頭瘦削,行動靈巧,便派當代表,來給五哥送吃的
誰知江玉涵去許久都沒回來,王福貴坐不住,生怕出什事,也顧不得寢室里其人的反應,借口拉肚子要人陪,扯陸大慶出來,兩人不敢往亮處去,模黑走一陣,不知怎的走到飛鶴園附近,見得一隊人大步進去,們還以為是裴夜回來,嚇得躲在旁邊牆角沒敢動,再過一會,忽然看見江玉涵匆匆奔來,大聲嚷著要找將軍,找裴管事,便再是按捺不住,從暗處沖出來幫忙,于是就有裴夜看到的這一幕
「怎回事裴夜蹙眉問道
裴寶與幾人正在拉扯,一見主子現身,趕緊住手,旁邊的侍衛也是覺退後,讓出一條通道來
江玉涵看見那一身銀亮鎧甲的高偉男子,威風凜凜而來,便如同天神降世,然而然就撇開裴寶,轉向懇聲求救︰「將軍,求求,快去救救五吧
「易五裴夜眉頭攏得更深,接過奉上來的布老虎,並沒細看,只是問道,「怎
「……江玉涵一時也說不清這前因後果,想著易傾南的囑咐,急道,「被關在柴房里,只剩一口氣,再不放出來,就要死
「撒謊吧,剛剛可不是這說的——裴寶冷笑著插聲,卻被裴夜抬手阻止住,轉向江玉涵道,「病還是傷
江玉涵被利刃般的眼神嚇一跳,快要哭出來︰「病一直沒好呢,具體怎樣的也不知道,反正說快要死,是真的,的不敢有半句假話
「人在哪里
「在柴房——江玉涵那個房字還沒落下,就見面前人影一花,登時消逝不見
裴夜一走,七星衛也跟上上去,裴寶張著嘴,看見跟前比表情還要驚詫的家丁們,推幾人一把︰「還愣著做什啊,這就跟著去啊去柴房啊
眾人有先有後,都朝著柴房的方位奔去
裴夜雖然奔在最前邊,但對這府里處所的熟悉度遠不如這些家丁們,繞個大大的圈子,侍衛們跟在身後也是跟著繞路,是以勢如閃電,其實也就只比少年們快一步,奔到柴房門前,踢開掩上的鐵門,眼風掠過,抓起撲在易傾南身上的楊春明,踫的一聲就摔出去
身後的七星衛們听得這響聲,臉色不變,心底卻都大大驚嘆一下,主子這回是動真怒,竟用上七成功力,那人就是不死也得重傷
「關進暗室,派人看住裴夜冷然下令
沒人看清的動作,包括王福貴己,只是眨眼間,就見已經將易傾南抱在己懷里,大踏步往飛鶴園的方向走去
這少年,竟是輕得沒什份量,就像只瘦弱的貓,軟軟靠在胸前
裴夜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漣漪,那些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波涌而來,不覺地,手臂緊一緊
還好,剛走兩步,易傾南便吐出一口瘀血來
這口血,讓裴夜生生停住腳步,更是拯救她己
眸色愈深,面色更冷,抬頭看一眼天色,裴夜抱著她轉個身,直接施展輕身功夫,躍上樹梢,越過高牆,從府邸後門跳出,一步不停去慈濟醫館
此時天已盡黑,天上又在下雨,醫館早就關門,全館的人都睡得正香,裴夜也顧不得敲門,徑直從院牆而入,待雙腳落到實處,一眼瞥見前方回廊盡頭一間屋還亮著燈,不及思索,步並作兩步撞開房門,闖將進去
「……裴子屋里之人正是老太醫容澤禮,此時正在挑燈翻看醫書,見有人貿然闖入,便要發怒,忽看清來人的相貌,兀吃一驚,「怎是出什事
「容爺爺裴夜沉沉喚一聲,將手上的少年輕輕放在進門處的軟榻上,「好似流很多血,剛剛還吐一大口血,您給看看,到底是傷在哪里
這容澤禮也是滄州人氏,更是裴府的老熟人,向來與裴老太爺交好,裴夜便是看著長大的,後來又在滄州軍營里重逢,在一起共事大半年,所以裴夜當眾稱為容太醫,獨處時卻喚一聲容爺爺
容澤禮答應一聲,俯身去看放在榻上之人,但見其長發披散,面色如雪,心頭已生疑惑,再一細看其五官,便是啊的一聲叫出來,霍然回頭指著裴夜,神情古怪,微有嗔怒道︰「這子,下手怎地如此粗魯,把人家給弄傷這個愣頭青怎就不能溫柔一點
裴夜被叫得心頭一顫,接著又听得一頭霧水,這什跟什︰「沒有,那不是
容澤禮看著易傾南昏厥不醒的柔弱樣,根本不听,只是罵道︰「推卸責任算什英雄好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真是讓老夫失望,更讓九泉之下的爺爺失望……
裴夜听越扯越遠,又擔心那少年的傷勢,面色一整,正色道︰「沒騙,真的不是傷的,您趕緊給看看,別耽誤治療
情勢緊急,便運起幾分獅子吼的功力,聲音震得容澤禮耳膜嗡嗡作響,容澤禮倒退好幾步,這才穩住,見一臉正經,奇道︰「真的不是
裴夜瞪一眼︰「不是
容澤禮拍一下己腦門,言語,幾不可聞︰「瞧真是糊涂,那丫……子鬼精靈鬼精靈的,該不會這早被戳穿……可這又是怎回事嘰里呱啦念叨一陣,伸手搭上易傾南的脈息,一探之下,忽而愣住,「哎喲,不好丫頭這脈息可奇怪,氣血虛弱,亂七八糟
看看易傾南,又看看裴夜,突然間似是想起什,伸手將裴夜使勁往外推︰「老夫要給治傷,閑人都得出去,出去,快出去
裴夜身如鐵塔,紋絲不動︰「就遠遠看著,不會打攪您
「不行,老夫最忌諱有人在旁,干擾心神容澤禮見推不走,長袖一拂,作勢欲行,「不走,那老夫走,這里留給,愛怎治就怎治,老夫不管
裴夜素知這老人家的脾氣,雖然年近七旬,卻跟個孩兒似的愛胡鬧,在皇宮軍營里都還好,職責在身莫敢不從,除此之外,全憑心情好壞,一切都得由著的性子來,說不治就不治,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絕對不會低頭
無奈之下,只好讓步︰「那好,出去,您就別鬧,趕緊吧
「行,出去就治,保管治好容澤禮朝揮揮手,頗不耐煩的樣子,其實心里比誰都高興
真是難得啊,太陽從西邊出來,竟能見到這冷面子著急的模樣,就跟火燒似的,旁人也許不覺什,可是深知其中奧妙,這子生性淡漠,實際上卻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也只有真正令擔憂牽掛之人,才能讓動容失態
這丫頭,可就是那個人
低頭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易傾南,容澤禮知道她的真實性別,也不便仔細查看,先喂她吃下顆藥丸,略想一下,便是過去將房門關好,布簾拉上,再退回來,去往里屋,打開里屋的一扇門,走出去
這門之外,卻是一個的院子,還曬著幾件未收的衣服,院子里住兩名負責洗衣煮飯的婆子,其中一人今日正好回家去,而另一名卻是個聾啞老嫗,屋一片漆黑,想來早已睡下
容澤禮走過去,伸手模向窗台,將窗欞上的繩索拉扯幾下,那繩索這頭在窗戶上,另一頭卻是系在聾啞老嫗的床柱上,老嫗睡眠極淺,立時醒來,開門而出,見是容澤禮,口中依依呀呀,兩手也是不停比劃,意思是問,找她何事
容澤禮簡單比劃幾下,便領著她從門而入,來到易傾南仰躺的榻前,指著易傾南,又比劃幾下,己走回里屋,避開去
那聾啞老嫗點點頭,她在這醫館做多年的僕婦,醫館搬遷新址,她也跟著過來,平日里看大夫治傷也看熟,一般的外傷卻不在話下,此時便先月兌去易傾南的上衣,又用剪子剪開其長褲,略一查看,已經明白過來
因為有之前容澤禮的提示,她也沒表現出驚慌,找來條干淨布巾打濕,不急不慢給易傾南拭擦身子,又回屋找整潔的布袋,裝上草灰墊上,那另一名婆子新給家兒子做的衣衫也被她臨時取來,給易傾南套上,再蓋上被褥,一切檢視無誤,這才進去請容澤禮出來,己卻是去院生火,找齊材料準備熬點姜糖水
容澤禮出來又探探易傾南的脈息,再從藥箱里取出銀針,尋到其穴位,緩緩施針下去
沒過一會兒,就听得易傾南口中嚶嚀一聲,眼皮跳動幾下,悠悠醒轉
這是在哪里啊,有股淡淡的藥香味,聞起來讓人心神寧靜
易傾南深吸一口氣,眼楮睜大,忽瞥見頂上一張笑眯眯的白胡子老臉,不覺一怔,再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嚇出一身冷汗
容澤禮趕緊按住她的肩,阻止她欲要坐起的動作︰「躺著,別起來,裴子就在門外呢,心別露餡
裴子說的可是她那將軍主子
易傾南張張嘴,剛想追問,卻突然看到己身上的陌生衣衫,臉一白,整個人都呆住
這不是她的衣服
有人幫她換衣服,連身下墊的布帶也一並換過
沒特別的感覺,應該沒**,但,這是怎回事誰做的
容澤禮看出她的心思,忙解釋道︰「老夫是請醫館里的婆子給換的,她又聾又啞,還不識字,斷不會告訴別人,就放心吧至于老夫,早在第一回來看惡瘡的時候,老夫就知道是個丫頭
哎,果然有診脈辯男女這回事
易傾南松口氣,跟著便是臉上一紅,被人看穿秘密,有點不好意思,還有絲著急︰「那您沒給別人說吧裴大將軍,康親王,還有府里的人,們都不知道,是不是
「暫時沒有容澤禮盯著她的眼,面色凝重,沉聲發問,「不過丫頭,為何會假扮男裝混進裴府,到底有何目的
「……易傾南一時也沒法跟解釋己進府的初衷,更不能道出聖焰令之事,只道,「初來上京,無親無故的,只是想混口飯吃,但絕對沒有害人之心,可以對天發誓老太醫,相信
容澤禮搖搖頭,忽然道︰「要老夫相信,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什條件易傾南趕緊問道
「說來也簡單容澤禮拈拈胡須,狡黠一笑,「可願意做老夫的干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