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散著血腥的氣息,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驚魂未定。李玉簫思緒萬端,他眼睜睜看著華瀟郎被擒卻無能為力,想起向妹妹許下的承諾,不禁苦嘆了一聲。
「李堂主,快殺了這魔教奸細。」王名揚大叫。李玉簫目光狐疑的看著郭正,郭正忙道︰「你們誤會了,我不是魔教奸細。」
幸存的另幾個豪杰罵道︰「狗賊還在狡辯,你若不是奸細,為何他們不殺你?」一人道︰「還廢什麼話?殺了他為死去的同道報仇。」說著挺刀就要上前,李玉簫忙阻攔道︰「諸位同道不可意氣用事,且听郭公子如何說,再行定奪不遲。」眾人憤憤道︰「既然李堂主求情,那就看這狗賊有何話說。」
郭正真是天大的冤枉,可他也難以確定魔教妖人為何不殺他,只吞吞吐吐的道︰「多半是因這道保命符。」眾人冷笑,一人道︰「裝神弄鬼,你只當我們會信你的鬼話麼?」李玉簫卻細細看了那符一番,問道︰「你這符哪里來的?」郭正不敢隱瞞,便將昨日在湖邊遇見釣魚叟之事道出,眾人听了,都斥罵他是胡說八道,郭正叫道︰「你們若不信,待回去問一問李姑娘便知真假。」
眾人都不置可否,只李玉簫思慮一番,道︰「我相信郭公子的話,他若真是魔教奸細,先前就可以走了,不必留下來送死。」
眾人道︰「只怕他是另有圖謀。」李玉簫苦笑,徑去解開王名揚的穴道,道︰「諸位同道,此事待出了林子找到舍妹對質,再決斷不遲,郭公子救了我等性命,切不可冤枉了他。」眾人听了這話,雖嘴上仍罵個不停,卻也不再動手了,王名揚喝道︰「郭正,若是冤枉了你,老夫還你十掌,若你真是魔教奸細,那時老夫定要清理門戶,手刃你這狗賊。」郭正一肚子委屈,忙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是魔教妖人。」
眾人停止了爭吵,始環顧四周,雖保全得性命,可要走出這個林子談何容易?望著層層楓葉,眾人不由得心念俱灰,恐懼之下,又用血紅的眼瞪著郭正,神情激動,叫道︰「你必定知道出路,快帶我們出去,不然殺了你。」
李玉簫忙道︰「諸位同道切莫心急,魔教既然饒過郭公子性命,必定不會讓他困死林中。」正說話間,就听東面林子里傳來一聲鷓鴣叫,心下一震,暗道︰「莫非這是魔教暗號?」向郭正望了一眼,二人微一點頭,齊循聲而往,余人見他們往東走了,片刻也不敢逗留,跟隨上去。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鷓鴣聲消失了,眾人停下腳步,張望一陣,不知到了何處,彷徨無計時,猛听得遠處鼓聲大作,先是一愣,繼而欣喜若狂涕淚俱下,那分明是正道營寨中的鼓聲,看來此地離營寨已經不遠了,眾人問聲狂奔。
紅雲消盡,眾人奔出林子,望著天空禁不住相擁而泣,跪地狂呼。營寨中的正道人物,見有活人從天地水火陣中出來,大為驚詫,立時將消息傳遍全寨,不久之後數千英雄好漢便都趕了過來。
李玉真這一日茶飯不思,只惦記著李玉簫和華瀟郎,見有人歸來,遠遠便喚道︰「玉簫哥哥,瀟郎哥哥。」李玉簫看見妹妹奔了過來,心下一沉,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李玉真跑到近處,環顧四周,並不見華瀟郎,神情陡變,問道︰「瀟郎哥哥呢?」
李玉簫無言以對,低頭苦嘆。李玉真見眾人面如死灰,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哭了出來,拍打著李玉簫,道︰「你答應我照顧瀟郎哥哥的,都怪你都怪你……。」李玉簫亦落淚不止。華遠亭知愛子遇難,雖心下痛楚非常,畢竟是武林名宿,眾望所在,面上不露半點神色。
「都怪這魔教奸細,是他害死圓證大師和華公子的。」一豪杰指著郭正叫道。
眾人大驚,齊憤然看向郭正,李玉真傷心欲絕之下,哪里還分得青紅皂白?听說是郭正害死了意中人,當下便拔劍朝郭正刺去,郭正看著那劍發出銀白色的寒光,苦笑一聲,心想師父不顧救命之恩要殺自己,而她也不念患難之情要置自己于死地,縱然是因誤會所致,也可見他們對自己的薄情,什麼師徒?什麼朋友?什麼哭,什麼笑?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到這他一陣心寒,竟不躲避。
「嗤」,劍鋒劃破衣衫,從心口刺了進去,血一滴一滴滴了下來,郭正不覺得痛,只是心好冰涼,他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李玉真並非真想殺他,看著血順著劍流了出來,先是一怔,既而淚水又沖眶而出,道︰「你為什麼不躲開?」郭正想說「我死了也干脆」,卻雙膝跪地仰天大笑,忽地天旋地轉,他眼前一黑,載倒在地上。
好冰冷的世界,漆黑一片,這也許是地獄吧,出路在哪里?這里沒有出路,心在痛,一個人的世界好荒涼,真想大叫一聲︰「娘,茵茵,安安,你們在哪里?」忽然,腳下的大地有些熱的躁動,慢慢的越來越熱,汗涔涔而下,漆黑的世界變成一片通紅,好不煞人,「轟」,一聲雷響,驚破彌漫的雲,一縷陽光透射進來,光明的世界。
郭正微微睜開眼,模模糊糊的就看見無數人頭,漸漸清晰,又看見每個人的神情既關切又慚羞,也許是在做夢,他閉上眼,再睜開來,原來不是夢,他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流了出來。
「郭老弟醒了。」圓覺為郭正運功療傷,听了這話,便收掌而下。蘇老大湊上前來,按住郭正的身子,笑道︰「郭老弟沒事我們便放心了,險些錯殺了好人。」郭正心頭一暖,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玉簫道︰「郭公子放心,舍妹已經將事情說清楚了,恐怕連你也想不到,你遇上的那三個漁翁,乃是魔教的古老教主、左護法況有琴和聖壇壇主易中孚。」頓了頓,又道︰「舍妹魯莽,還請公子見諒。」郭正這才明白紅衣人為何不殺自己,听了他後一句話,微微搖了搖頭。
眾豪杰知他重傷在身,不宜叨擾,便紛紛留下些治傷靈藥,陸續離去。郭正閉目休息一陣,再睜開眼來,就瞧見師父王名揚紅漲著臉站在一旁,驚道︰「師……父。」王名揚長嘆一聲,道︰「是為師錯怪你了,為師真是糊涂,等你的傷好了,你打為師十掌,也許那時為師才好受些。」郭正忙道︰「弟……子……不敢。」一激動,觸動傷口,又猛咳起來,「哇」吐出一口鮮血。王名揚大驚,忙上前運功為他療傷,而後長吁短嘆出了去。郭正想想先前,想想現在,心中真不知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