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苦味從帳外飄來,他微側頭去看,原來是李玉真端著一碗藥進了來,她眼中淚水未干,在燭光映射下,點點閃爍,說不出的楚楚憐人。她見郭正看著自己,微低著頭,踟躕著不敢走過去,郭正嘆道︰「大美人,你……咳咳……你想讓我傷發而亡麼?」李玉真瞧著他,道︰「你不生我的氣了麼?」郭正搖了搖頭,李玉真這才走了過去,坐在床頭,喂他吃藥。
郭正見她這般溫柔,心下不禁感慨萬千,暗道︰「若是龍姑娘能這樣對我,死也值了。」忽瞧見李玉真淚珠兒止不住往下落,便道︰「還在為華公子擔心麼?」不提倒罷,一提觸及傷心事,李玉真把藥碗放下,撲在床上大哭起來,口中只念著︰「瀟郎哥哥,瀟郎哥哥。」直哭得郭正的心都碎了,他勸道︰「你莫傷心了,我擔保你的瀟郎哥哥不會有事的。」李玉真抬起頭來,道︰「你騙人。」
郭正道︰「我騙你做什麼?華公子有你給的保命符,不會有事的。」李玉真這才止住哭聲,道︰「真的麼?」郭正笑道︰「自然是真的,若是魔教想殺華公子,在林子里就殺了,何必把他帶走?你等些時日,華公子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李玉真破涕為笑,道︰「听你說來倒是真的,臭……。」忽覺得有些無禮,忙改口稱︰「郭大哥。」郭正一笑。
喝過藥,看著李玉真出去,郭正模著被她淚水浸濕的被單,心潮久久不能平靜。
一連幾天都十分平靜,正道人物不再強攻天地水火陣,而魔教更是一點動作也沒有,幾日里酒袋老祖、陸隱機等也都來看過郭正,他的傷好了許多,已經能下地走路了,只是還提不起氣來,不能運使武功。
這一日清晨,他躺在床上想入非非,忽聞得帳外號角聲急,鼓聲大作,他從幻想中醒過來,心想這定是出了大事了,忙披上衣服走出帳外,放眼一看,就見正道人物齊聚在寨門之前,遂趕了過去。
「出了什麼事了?」郭正一面往前擠,一面問周旁之人。
旁人盡皆面色深重,道︰「魔教妖人來了。」郭正大驚,拼力擠開人流來到前頭,赫然就看見那日在湖邊遇上的三人,經一詢問,才知李玉簫所言俱實,鶴發老翁是古老教主,知天命老者是左護法況有琴,而壯年漢子則是聖壇壇主易中孚,古教主右側還有一人,乃是魔教右護法房公隱,這四人俱是一身布衣,與尋常鄉野之人無二,眾豪杰見魔教首腦是如此模樣,無不暗暗納罕。
郭正更是嘖嘖稱奇,暗道︰「原來他們就是魔教妖人。」想著贈保命符之事,心下感念不盡。
古教主衣服上沾著不少泥濘,好似剛從田間地頭過來,他面含笑意,朗聲道︰「請玄沖道長和圓覺方丈出來說話。」
圓覺念一聲「阿彌陀佛」,笑道︰「一別經年,古教主還是這般健朗。」
古教主大笑,道︰「方丈和道長可都不似當年了。」玄沖笑道︰「身在俗世哪有教主這般自在?」古教主嘆息道︰「諸位若知這個道理,今日就不該來到這里,諸位與本教數十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何苦無端來犯,枉死許多性命?」
「老魔頭好會裝腔作勢,你血洗松山派,不留一個活口,又殺害滄州三俠,太湖四士,屏山五老,歸莊六秀,這筆血賬該怎麼算?」一豪杰憤然質問道。
久病痊愈的陶北牧咬牙切齒,怒道︰「不錯,老魔頭,你殺害陶某愛妻和本幫弟子,陶某恨不能將你分骨碎尸。」眾豪杰群情激憤,破口大罵,指證魔教近年做下的累累血案,其罪行實是罄竹難書,令人發指。
面對眾豪杰的斥罵,古教主四人神情愈漸凝重,待罵聲稀落,古教主道︰「太湖歸莊之事確是本教所為,只不過其中原由恐非諸位所知,至于其余恐是有人陷害本教。」陶北牧喝道︰「鐵證如山,豈容得了你狡辯?諸位同道,你們說是不是?」許多人紛紛道︰「不錯,那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都是魔教下的毒手。」
古教主道︰「眼見未必實,耳聞亦可虛,這其中恐是有人挑撥本教與正道相互殘殺,坐收漁翁之利,諸位不可不防。」圓覺玄沖苦渡對視一眼,面無神色,孔聖謙冷笑道︰「依古教主之見,這掀風造浪的是何許人也?」
古教主道︰「此事本教尚在追查之中,待有了結果,定會告知諸位的。」孟亞如冷冷道︰「空口無憑,我等只怕信你不得。」況有琴淡淡道︰「信不得又怎樣?教主他老人家為了顧全大局,才屈尊前來,諸位不要當本教真怕了爾等。」蘇老大大叫道︰「今日你們來到這里還敢口出狂言?哼,只怕是有來無回了。」
古教主「呵呵」一笑,手捋長須,道︰「老夫今日前來,並非是想與諸位動手,而是想勸諸位離開此地,要破天地水火陣並非易事,不要徒增孽債了。」說話間向易中孚點頭示意,易中孚一揮手,便有一隊紅衣人帶著個青年從林中出來,眾人看去,又驚又喜,華遠亭驚呼︰「郎兒。」李玉真早已撲了上去,笑中含淚,喚著︰「瀟郎哥哥。」
古教主命紅衣人解開華瀟郎的穴道,朗聲道︰「本教無意與正道作對,希望諸位能斟酌老夫之言。」言罷轉身便走,眾豪杰大叫︰「大家一起上,莫放走了老魔頭。」紛紛追趕上前,尤以蘇老大勇猛無匹,一馬當先,眼看要趕上了,忽地古教主一揮袖,蘇老大便「嗷嗷」直叫摔出數丈之遠,一落在寨門處,滾了幾滾,幸未受傷。眾豪杰盡皆駭然,知是古教主手下留情,哪敢再上前,只得眼睜睜望著魔教妖人離去。
以一袖之力,隔空將個百八十斤的壯漢擊開數丈,諸武林名宿無不微微變色,如此深厚之功力,真是自嘆弗如。
華瀟郎與李玉真有說有笑走了過來,他向諸名宿一一行禮,華遠亭喜得愛子無恙,甚是欣慰,面上也露出少見的笑意。眾豪杰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問他如何保全得性命,華瀟郎自生死邊走過一遭,感慨萬千的道將出來。
原來那日紅衣頭領惱他殺了下屬,將其擊昏,帶到了不滅山魔教總壇之內,請古教主處置,諸紅衣人皆曰可殺,古教主本欲從眾之願,後來瞧見他胸前的那道保命符,才饒過一命,又與諸魔教首腦商議一陣,決定今日出山親會正道人物,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勸正道知難而退。
眾豪杰這才明白過來,華遠亭向李玉真笑道︰「多謝李姑娘救了犬子性命。」眾豪杰打趣道︰「救命之恩非比尋常,華公子應當有所還報才是。」一人笑道︰「何不如以身相許?」眾皆大笑,李玉真羞紅滿面,低著頭,咬著手指,只用腳輕輕踢著泥土,眾豪杰見狀,更樂得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