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恍若置身寒冰之中,心都快撕裂了,他沒想到龍青瑤看完信會這麼生氣,他臉色煞白,渾身不停的顫抖。
喬宗訓見唐小蘅罵得太難听,怒道︰「郭老弟不過是把心底的話說出來,這有什麼錯?你們不喜歡看便罷,用得著這般損人麼?」唐小蘅道︰「你們臉皮這麼厚,不罵你們也不知什麼是羞恥,我就是要罵,直到把他罵醒,罵得不再做白日夢為止。」喬宗訓氣不過,拉起郭正來就往外走,道︰「我們不在這里受氣。」
「發生什麼事了?」華瀟郎從外面進來,見了廳中情形問道。唐小蘅指著地上的信道︰「公子,你看過就明白了。」華瀟郎便撿起信來,未看得兩三行,勃然大怒,身形一展,「呼」地一掌打在郭正身上,郭正神情恍惚,哪里避得及?當即飛摔在院子里,嘴角血跡已露,華瀟郎喝道︰「不許你再纏著龍姑娘了,以後你要是敢踏進龍府半步,就休怪我手下無情,快滾。」喬宗訓氣憤已極,罵道︰「你們罵還不夠,又把郭老弟打成重傷,老子跟你拼命。」上前就要與華瀟郎廝打,郭正踉踉蹌蹌站起來,扯住他的衣襟,道︰「我們走。」
天色陰沉,寒風狂飆,冬天也來得早些了吧,街上行人稀少,郭正瞧了瞧四周,快步走進一個無人的小巷內,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黃葉紛飛,風沙彌漫,喬宗訓見他蹲在地上痛哭,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一張絲帕遞過來,郭正用衣袖抹一把淚水,道︰「不用了喬大哥。」回頭一看,卻發現是郝鼎臣站在身後,張國靖亦在一旁。
郝鼎臣嘆道︰「郭正,你也太心急了一些,不過遲早都是這個結果,晚痛不如早痛。」郭正默然無語,張國靖道︰「傻小子,我實是看不出那龍姑娘有什麼好,你竟如此的痴?這下好了,你可以死心了,我帶你尋樂子去。」郭正搖搖頭,道︰「不管她如何待我,她在我心里始終都是最好的,天很冷,我先回去了。」
四人來到天絲鋪,郭大娘正在縫制衣裳,見郭正神情沮喪落寞,猜知一二,道︰「正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游手好閑,任著性子胡來也不像回事,東街吳掌櫃的女兒晴芳你是見過的,人長得漂亮,又賢惠,我已經托人說媒去了。」郭正悶頭不語,一徑去了後院,郝鼎臣道︰「郭大娘,此事以後再說不遲。」郭大娘嘆道︰「再等下去,我也不知有沒有抱孫子的命。」喬宗訓道︰「大娘這說的是什麼話?大娘心地這麼好,定然長命百歲,到時候別說是孫子了,便是玄孫子也抱上了。」郭大娘笑道︰「那就真的要多謝佛祖了。」
趕到後院,三人進了郭正房間,見他蒙著頭躺在床上,張國靖道︰「要怪就怪那姓華的搶走了龍姑娘,我們去教訓他一頓,替郭正出這口氣,上次買的狼牙棒還沒見過血呢。」
郝鼎臣道︰「逞口舌之快有什麼用?憑你我哪里是他的對手?再說他和龍姑娘兩情相悅也沒什麼過錯,郭正捱過這一關便好了。」喬宗訓道︰「再怎麼兩情相悅也不能出手傷人吧?郭老弟明日還要與鮑大常決斗,被他打傷了如何是鮑大常的對手?」張國靖道︰「我去與鮑大常說推遲決斗。」
「不用了,明日我一定要去的。」郭正掀開被子,道。
郝鼎臣勸道︰「我明白你現在一心想尋死,只是……。」郭正苦笑道︰「你們多心了,我就算想死也不會死在鮑大常的手里,既然約定了在明日,若不去定然叫鮑大常小覷了我,鮑大常不知我受了傷,明日我自有辦法月兌身。」三人听他這麼說將信將疑,不知他明日有何辦法應付鮑大常。
第二日北風呼嘯,陰霾彌天,大多數店鋪都關了門,只剩一些酒旗招牌迎風亂響,郝鼎臣張國靖穿得厚實又來到天絲鋪外,畢竟擔心郭正安危,一個跨倭刀,一個提狼牙棒,與郭正喬宗訓諦心三人踫了頭,便一同往鐵鷹門去。
鐵鷹門還掛著白幡,靈堂上擺著王名揚王英父子的牌位,一眾同門也到齊了,分列兩旁注視著郭正走進來。郭正見鮑大常不在,一問才知他已在後院練武場等著自己,便在師父和師兄靈前磕了頭,又想起昨日龍府之事,舊痛新痛一齊涌上心頭,忍不住淚如雨下,當堂哭了起來,眾同門見他哭得這麼傷心,紛紛道︰「難得郭師弟這麼重情重義。」皆暗暗垂淚。
來到練武場,只見鮑大常高大的身軀立在瑟瑟寒風之中,面無神色,郭正看不出他的心思,暗想狗急了跳牆,若是他決心以死相搏,那反倒不好辦了。
「鮑大常,今日你我之間的恩怨就來個了斷吧。」郭正站在三丈開外,喝道。郝鼎臣四人立在他身後不遠處,只待一打起來他受傷便上前搶人。
鮑大常陰沉著臉不言語,郭正又道︰「你為了搶奪掌門之位,不惜害我性命,又喪心病狂毒死大師兄,你心腸毒如蛇蠍,上天保我不死,便是為了今日來取你狗命。」
「我……。」鮑大常辯解道,「大師兄不是我殺的。」郭正听了此話,知他心怯畢竟怕了自己,便放了心,道︰「口說無憑,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的清白?」鮑大常朗聲道︰「諸位師弟都可以作證,我並未加害大師兄,諸位師弟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面面相覷,皆默不作聲,他們往日亦多受鮑大常欺壓,早看不慣他的為人,對他種種罪行都了然于心,只是迫于婬威之下不敢不屈從,今日見郭正歸來復仇,都巴不得打死鮑大常,一解往日怨氣,況且郭正武功比鮑大常厲害,倘若替鮑大常說話得罪了郭正,那日後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郭正厲聲斥問道。
鮑大常惡狠狠的掃過眾同門,大腳往前一邁,雙掌成爪,怒喝道︰「來吧,大不了就是一死。」
郭正的心「咯 」一下,大叫不妙,終究是把他逼急了,這下無路可退,只能頂著頭皮硬上,當即擺了個起掌式,道︰「來呀,來呀。」
「你過來。」鮑大常叫道。
「你過來。」郭正叫道。
「你過來。」鮑大常又叫。
「好,我過來了。」郭正揮掌而前。
「等一等……。」鮑大常把手一揮,喝道,「我家中尚有八十歲的老母,我死不足惜,只是怕我死之後娘親無人奉養,你且等我安頓好我娘親,再來決斗不遲。」
郭正懸著的心落了地,把手一擺伸出三根手指,道︰「也罷,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且讓你的狗命多活三日,你別想著逃走,鼎臣,你在城門處多布置些差大哥,別讓這姓鮑的出城。」郝鼎臣道︰「這是自然,他是殺害王英的嫌疑犯,自然不能讓他逃月兌。」鮑大常道︰「蘇州是我的家你叫我逃到哪里去?你放心,我不會走的。」言罷邁大步離開了。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喬宗訓看著鮑大常離去,長舒一口氣道。眾人大笑,這時一同門上前道︰「郭師弟,你可要小心了,我與鮑大常交往這許多年,從未听他說過有什麼八十歲的老母,我怕他拖延時日,是想著法子來對付你。」郭正笑道︰「周師兄多慮了,他現在眾叛親離,窮途末路,只有等死的份。」喬宗訓眉頭一皺,道︰「還是大意不得,諦心,你隨我去跟蹤鮑大常,看看他有什麼陰謀詭計。」拉著諦心追了出去,郭正攔也攔不住,只得作罷。
眾同門圍著郭正說話,有問候的,有獻媚的,他們都明白,只要鮑大常一死,郭正名正言順便成了鐵鷹門的掌門。
一聲馬嘶,郭正喜出望外,擠開人群,驚道︰「這不是我的馬麼?」一同門牽馬而來,笑臉盈盈,道︰「那鮑大常殺害師弟之後,貪得無厭,將師弟的馬佔為己有,如今師弟回來了,這馬自當物歸原主。」郭正模著馬兒長長的鬃毛,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又與眾同門寒暄一陣,郭正牽著馬同郝張二人出了鐵鷹門,趁著興頭,三人去薔薇樓喝酒,酒真是個好物事,一則盡興,一則解憂。傍暮時分,喬宗訓諦心尋了過來,說那鮑大常從鐵鷹門出去後,就冒著寒風,一徑去了楊譽府邸,兩個多時辰後方出來,而後回了家再未見有什麼動靜,二人問了其鄰里街坊,眾人都說他老母早就過世了,只有一個爛賭鬼老爹還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