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少俠踉踉蹌蹌的爬起來,身子微微顫抖,顯然這一掌也讓他傷得不輕,他從前只道鐵鷹門是以手上功夫見長的,卻沒料到其門下弟子竟還有這麼強的內力,他明白自己低估了對手,听了郭正的話,又待譏嘲幾句,可話到了嘴邊竟止不住的咳嗽起來。郭正見他這副模樣,心知這個華山二弟子傷得並不比自己輕,瞧了瞧手掌,只見右掌抖個不停,左掌已被鮮血染透,血珠子斷了線般滴在潔白的雪上,恰似點畫了一幅絢爛綻開的紅梅傲寒圖,他暗自納罕︰「我的內力幾時這等深厚了?老乞丐說過,行氣真訣乃是修習內功入門的功夫,根本不能和華山派抗衡,難道是那本秘笈,讓我的內力在不知不覺間便又強了不少?」
「二師兄你沒事吧。」吳師弟眾人趕上來關切問道。池少俠推開要攙扶他的同伴,慘白的臉露出一絲冷笑,道︰「我好得很,這婬賊定然傷得極重,你們只須一根手指頭便能結果了他。」
「讓我來。」那將听了這話,忙提著斬馬刀興沖沖的走上前,迎空耍了幾招,豹臂插腰,虎眼一瞪,威風凜凜的朝郭正喝道,「婬賊果然好身手,我來與你單打獨斗,生死各安天命,旁人都不許幫手。」眾士卒哄然叫好,道︰「這個法子公平得很。」郭正也沒力氣大聲說話了,一面喘息一面哂笑道︰「這便是你們正道的手段,我郭正今日算是見識了,來吧,在老子這里砍下去。」他明白寨子里的兄弟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保不及,不可能來搭救自己,今日一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索性把脖子一伸,指著後頸朝眾人道︰「來呀,快砍下去,老子今日要是叫一聲便是他媽的龜蛋。」臨死之際,想起大仇未報,沉冤未雪,情智激動之下,說到最後已近于咆哮了。
那將見他雙眼猩紅,瘋了一般,倒踟躕著不敢上前,兔子急了還咬人,這婬賊乃是個亡命之徒,難保不會做一番垂死掙扎,他肚子里打起了退堂鼓,可向前說下的話猶在耳邊,收手面子上可掛不住,進又不是退又不是,急得他是面紅耳赤,心亂如麻。
「哎呀,將軍大人要施展無相神功,殺人在無形之中,大家當心了,千萬不要被內力所傷。」一卒驚呼道。眾卒聞言齊刷刷的連退數丈。不久另一卒愣愣的問道︰「怎的我什麼也沒瞧見?」先前那卒道︰「神功神功,若是連你也看得見那還叫什麼神功?」那卒遂恍然大悟。
「好了。」許久之後,將軍長舒一口氣,道,「這婬賊中了我的神功,傷勢又重了幾層,現在你們用半跟指頭便能結果他。」眾卒歡呼,口稱大人神功蓋世,天下無敵。
吳師弟一行是忍俊不禁,他左手提劍而出,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在下來撿這個現成的便宜。」那將提醒道︰「吳少俠小心這條瘋狗。」
「著。」吳師弟臉還笑著,可劍已在郭正右腿上劃出一道血痕,他右臂雖然受了傷,但左手使劍也快得很。郭正受不住痛單膝跪了下去,立時又咬著牙站了起來。吳師弟笑道︰「有意思,我便和你玩玩。」話音剛落,又在郭正左腿上劃了一道,可郭正依然沒啃一聲,跪倒了便再站起。
「臭小子有種。」那將與眾卒看著好戲,見了這情形,也不禁豎起大拇指來。
郭正伸直了腰,冷和痛早已麻木了他的軀體,他迎著凜冽寒風,吼叫道︰「給老子一個痛快的。」
吳師弟卻意猶未盡,道︰「想死沒那麼容易,像你這種敗類就該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銀劍揮舞間,就見無數衣衫飛落,再看時,郭正胸前臂上又多了十數條血痕,吳師弟為了不讓他失血而死,深淺拿捏得很好,只割破了皮肉,並未傷及大的血脈。
見了郭正這幅模樣,先前還在歡呼的官兵都起了不忍之心,默默的說不出話來,倒是那龍大哥擺擺手,道︰「吳少俠,這婬賊雖然作惡多端,但今日這苦也夠他受的,就送他上路吧。」池少俠亦道︰「師弟,念他也算一條漢子,給他一個痛快。」
吳師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緩步走上前,眾人知他這一招必下殺手,皆斂聲屏氣,于是他踏踩在雪地上的窸窣聲顯得格外刺耳。
「跪下。」吳師弟喝道,見郭正置若罔聞,驀地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暗暗運力要將他按下去。郭正咬緊牙關,想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撐住,怎奈對手力道實在大得很,手掌好似一座山壓下來,他哪里支撐得住?雙膝一彎便跪倒在地。吳師弟左手按低他的頭顱,右手舉起長劍,寒光刺眼間,便往他的脖子上砍去。
鮮血飛濺而出,飛得很高,很高,但令眾人失望的是,郭正的頭顱還好端端的在脖子上。
「師弟……。」池少俠縱身上前,扶著吳師弟的身子叫道。吳師弟長劍掉落,面如土灰的看著自己鮮血淋灕的手腕,廢了,這一只手廢了,他不敢相信,眼楮里又是恐懼又是絕望。池少俠拿出金創藥,一面為他止血包扎,一面環顧四周,怒道︰「是誰?是誰卑鄙無恥,暗箭傷人?」
「池少俠,你看。」龍大哥忽發現了什麼,指著近處一物道。眾人皆望去,那是?一朵桃花!沒錯,是一朵嬌艷的桃花,寒冬臘月里怎麼會有桃花?池少俠俯身拾撿在手,剛看了兩眼,便驚詫失聲︰「桃花鏢,是……是桃花師太。」惶恐之下桃花又從手間落了出去。
听到「桃花師太」這四個字,郭正微閉的雙眼猛地睜開,虛月兌的身子也直了起來。
「貧尼有這麼可怕麼?」伴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妙真從樹後走將出來,衣裳依然是那麼鮮紅,在萬物蕭颯,白雪皚皚的天地間顯得是那麼的張狂,那麼的肆無忌憚。她笑道︰「貧尼自認長得也不難看,江湖上的男人見了哪個心里不生非分之想?少俠你見著我怎地嚇成這翻模樣?」
「哪里來的野尼姑?沒見本將在緝拿朝廷要犯麼?再不走開,本將就把你……就把你……。」那將從未听過妙真的名頭,不知厲害。
妙真嬌聲笑道︰「將軍想把貧尼怎麼樣?」聲音越說越軟,越說越酥,听得那將心發大癢,腦子里什麼也記不得了,涎著臉道︰「你想怎麼樣本將就怎麼樣,嘻嘻……。」
「將軍小心,江湖盛傳這婬尼會使迷魂大法,讓男子在不知不覺間任其擺布,將軍莫要著了她的道。」池少俠見那將漸近失態,只當已受了妙真的迷惑。那將听得此話,忙拭去涎水,道︰「原來這尼姑竟有這等下流本事,池少俠只管放心,本將也念過幾天佛,吃了幾日齋,天下女子于我看來盡皆是紅粉骷髏,管她如何美艷,本將才不屑看她一眼。」
妙真笑嘆道︰「貓管不住嘴卻怪魚腥,可恨可笑。」
池少俠喝道︰「婬尼,休再胡言亂語,我華山派素來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吳師弟下此毒手?」
妙真衣衫輕揚,嬌弱的身子已落在郭正近旁,目光一沉,笑意全無,道︰「此人救過貧尼的命,貧尼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若不是見你這師弟有些姿色,貧尼動了惻隱之心,不然早送他去見我佛如來了。」吳師弟听了這話,心下悻然,虧得雙親給了自己一副好相貌,若生得個武大郎般,早死上個千百回了,紅顏薄命也不盡然吶。
「呔,這尼姑,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龍大哥亦是頭一遭知道妙真的名頭,樸刀一晃,指著下面數百官兵,道︰「縱然你有天大的本事,無論如何也不是我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