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號房在大堂二樓,郭正順著梯子往上走,瞧了瞧樓下痛飲歡笑的兄弟,想不出會是哪個江湖人物要見自己,畢竟他在江湖上混的時間不長,認識的人也不多,有交情的就更少了。
他站在二號房前,敲了敲門,稍即房內傳來低沉的一聲︰「進來。」這聲音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他搖搖頭,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是你。」一進去,郭正驚詫叫道,原來房中的正是先前在大堂里戴著斗笠的那漢子,「閣下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在下?」漢子指了指桌上的一個酒壇,道︰「剛才在樓下听見你吹噓酒量了得,在下便想與你比上一比,這一壇乃是六十年的西鳳酒,不知你能喝上幾碗?」郭正見是要與自己比酒的,求之不得,笑了笑,道︰「一整壇不敢說,半壇子卻沒什麼難的。」漢子道︰「好,你我各一半。」言罷先自提起灌了一大口,又遞給郭正,郭正便也灌了一口,贊道︰「痛快,果然是難得的好酒。」那漢子不語,接過來又是一口。
二人輪流喝著,其間郭正也問了這漢子的名號師門,可漢子除了喝酒外根本就不說一個字。
如此沉悶的喝去大半壇酒,郭正微有些醉意,見漢子把酒壇遞了過來,忙搶著想一下子喝光去,不料漢子卻不放手,道︰「郭兄弟,你還記得我麼?」說著將斗笠摘了下來,露出一張黑面闊口、胡子拉碴的臉,郭正定楮一看,詫異萬分,道︰「你是……你是魔教的易壇主。」這漢子正是魔教聖壇壇主易中孚。
相當初二人也只一面之緣,相隔日久,沒想到易中孚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郭正又驚又喜,問道︰「易壇主,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易中孚道︰「不滅山一戰之後,本教元氣大傷,教主他老人家雖然避世已久,但也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當然,本教此次出山絕非是向正道尋仇報復,而是想找出那挑撥本教和正道,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于是在三個月前料理完教中事物後,我與兩位護法便飛馳出山,在江湖四處打探,終于在廬州發現了一個名作‘夜游鬼’的人,此人身份極為隱秘,輕功絕高,我們從廬州一直追過來,沒想到還是失去了他的蹤影,兩位護法繼續出去打探消息,我則留在揚州追查,不曾想今日能與你見面。」
郭正口無遮攔,笑道︰「壇主說要追查,卻在這麗春院里好自在。」
易中孚無奈的擺擺手,道︰「本教自數十年前退出江湖後,各地的分壇都已不在,我無處落腳,又怕被正道人物認出來找我的麻煩,所以只好住在妓院里,在這種地方,人們看女人還看不及,根本不會注意到我。」頓了頓,又道︰「郭兄弟,你可知先前我為何只與你喝酒,卻不說破身份?」郭正自然搞不明白,易中孚便道︰「這世上人心難測,你雖受過本教的恩惠,但畢竟不是自家兄弟,難保知道我的身份後不會泄露出去,酒品即人品,我與你喝酒便是想瞧瞧你靠不靠得住。」
郭正一笑,嘆道︰「看來我郭正人品總不算太壞。」
易中孚道︰「郭兄弟,今日我找你一是喝酒,二是有件事要問你一問。」郭正道︰「易壇主請說,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相告。」易中孚道︰「記得當時追殺你和那位姑娘的殺手,自稱叫什麼‘色鬼’‘酒鬼’‘賭鬼’,我想他們興許和那夜游鬼有些關聯,你可知他們的身份?」郭正心想幽冥社在追殺自己,而今魔教又在追查幽冥社,正好說出來讓魔教去對付幽冥社,省卻一個大麻煩,于是道︰「這幾個鬼都是幽冥社的。」于是將那夜的所見所聞一一說出,末了又道︰「若不是被幽冥社追殺我與李姑娘慌不擇路,也不會在湖邊遇上你們。」
「原來如此,那鬼王是誰?」易中孚忙問道。郭正笑道︰「我若是知道只怕就真活不到現在了。」易中孚瞧著他的眼楮,知他說的是實話,自飲了一口皺眉沉思。
「郭頭領郭頭領,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郭正听到樓下傳來諸守衛的呼喚聲,便辭別了易中孚,出得房來早被蘄文允瞧見,笑道︰「我們兄弟只不過喝了幾口美酒,郭頭領卻抱著美人在房中做的好事。」郭正一笑,也不分辨。
一行離了麗春院回到總舵,天色已晚,守衛們都去換了班,郭正因酒性上沖略有些頭昏,便躺在床上歇息,回想著易中孚的話,心想這幽冥社不知有何圖謀,偏偏要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上拔毛,惹怒這幾十年不問武林的魔教,如今魔教重出江湖,必將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風,如此一來,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多少人要妻離子散,嘆息一陣,又想到了夜游鬼,忽一個激靈坐起身來,心道︰「來一個夜游鬼倒不足為慮,怕就怕那色鬼也跟著來了,這樣的話倒不可不防。」忙披起衣服向後院趕去。
月正皎潔,回首張望,前院子燈火通明人聲沸鼎,想是蘇老大又在宴請本地官吏江湖豪杰;後院子寂靜無聲,依然只亮著那一窗朦朧的燭火,遇上幾個守衛,交談之下才知蘇汶已被請去前院赴宴,他百分無賴,只好盤腿坐在石上調息真氣,那日得妙真為之解析,這幾天他已練成了《逍遙遺紀心法》第二重,內力又精進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牆外忽傳來「撲啦啦」的飛鴿聲,他猛地睜開眼,瞧著那鴿子飛落在閣樓上,又想起黛黛的遭遇,尋思著︰「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傳書之人若真的對蘇姑娘好便罷,但萬一也似那李公子般,害了蘇姑娘可就是我的罪過,不成,我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微一縱身已躍起兩丈余,穩穩當當的落在閣樓上,往下瞧了瞧,不禁為自己的輕功略有些得意。
探手抱起鴿子,借著月光解下信箋來看,果見上面寫著一些情意綿綿的話,卻沒有署名,他把信揣進懷里,有了主意。
卻說蘇汶在前廳陪了幾杯酒,唱了幾首曲子,好不易從筵席上月兌了身,便在兩個婢女的陪同下往後院行來。過了月洞門,她吩咐婢女退下,獨自走到閣樓前,瞧瞧月色,約麼子時了,四下張望一番卻依然不見鴿影,不禁有些失落,道︰「‘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許是我太心急了。」推門正要進去,忽听一人輕聲道︰「蘇姑娘,你可是要找這個麼?」側首去看,就見郭正抱著只鴿子走將過來,不禁頗感訝異。
「其實在下也不想這樣做,但職責所在,在下別無它法。」郭正放開鴿子,將那封信箋拿在手里,道,「蘇姑娘,你是想和我說還是和幫主說?」
蘇汶冷冷看著他,道︰「你威脅我?」郭正苦笑道︰「你該明白的,就算你不說,以本幫的勢力,照著紙上的字跡我也能找出他來,在下絕不是一個搬弄是非的小人,我這麼做只是不想你……不想你做出傻事來,害了自己也害了蘇幫主。」見蘇汶不語,又道︰「你若不放心在下可以起誓,絕不會將你們的事泄露出去,否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不用這般咒自己。」蘇汶忙打斷他,神色憂郁,嘆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說起,我……我亂的很。」言罷輕嘆著步入了閣樓,郭正遲疑片刻,也跟了進去。